“特金会”会有奇迹发生吗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刘 平

    距首位美国在任总统与朝鲜最高领导人的历史性会晤只有一周时间。美朝关系正处在非常关键的节点上，会晤对亚太和全球局势也可能带来重大影响。虽然经历了近期的反反复复之后，只有当特朗普和金正恩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时，外界才能肯定地说会晤举行了，但是，当前种种迹象的大部分，都是指向特、金两人正走在相向而行的道路上。外界对“特金会”再生期待，似乎也多了些道理，更何况特朗普已经放出话来，“大交易”将在6月12日会晤时发生。

    5月24日，特朗普以公开信的方式“取消”3月份宣布、随后定于6月12日在新加坡举行的“特金会”。信中，特朗普把责任推到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恩一边，称“很期待与您会晤，但基于您近期在声明中表现出的巨大愤怒和明显敌意，我认为不适合在此时举行此次筹备已久的会晤”。特朗普采取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态度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朝方切断了沟通渠道，拒绝接听美方商谈会晤筹办事宜的电话。朝方之所以这样做，理由也不难理解：美韩执意举行联合军演，特朗普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博尔顿扬言要以“利比亚模式”处理朝核问题，即朝鲜必须先完全弃核然后才能谈补偿等问题。

    一周后的6月1日，特朗普在白宫会见了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委员长金英哲，收到一个特大号信封后，又正式宣布“特金会”将照常举行。这种忽东忽西的“跷跷板”做法，让国际社会瞠目结舌。究其原因，就美方来说，美国确实不想生活在一个可以核打击到其本土的朝鲜的阴影之下，也没有什么胃口在朝鲜半岛打一场代价高昂的战争。特朗普本人时不时谈起“2019年诺贝尔和平奖”的前景话题。这些都可能会对特朗普和美国的决定起到一些作用。

    特朗普没有当场拆开那个装有金正恩亲笔信的信封。在18年来白宫首次接待朝鲜高官的这场活动之后，特朗普对媒体表示，信封里说不定有“惊喜”。而且，特朗普与金英哲的会晤进行得很好，由原来安排的仅仅接收一封信，变成了近两个小时的会谈。新近透露出来的信息显示，在接触过那封信的美国官员看来，信的内容“十分平常”——金正恩表达了对新加坡会谈的兴趣，但既没有提到重大让步，也没有发出新的威胁。

    特朗普表示，他确实相信金正恩的弃核意愿是真诚的，但是金正恩也很小心，不会急于求成。这一判断与金正恩在信中表现出的冷静倒是很吻合，因为金正恩应该考虑过近期特朗普政府的做法以及美国历史上的一些表现。就在5月8日，特朗普不顾盟友力劝，生生撕毁奥巴马政府竭尽全力谈下来的伊朗核协议，而国际原子能机构一再表示没有发现伊朗存在违反协议的行为。再往前看，当年，美国政府也没有兑现对交出核材料的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的安全承诺。这些都有损美国的信誉，让外界难以看好美国政府执行长期承诺的能力。

    美国国内一些人士担心，特朗普已经让美国失分，但对于特朗普敢于迈出这一步，他的批评者们没有一个人敢于承担毁掉“给和平一次机会”的责任。对比2000年10月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在白宫会见朝鲜次帅赵明录那一次，在小布什政府时期代表美方参加六方会谈的前美国国务院官员希尔评论称，特朗普此次在白宫会见金英哲，朝鲜没有付出什么，却至少在舆论宣传上已得到了一切：朝鲜政权的合法性得到承认，两国也开始平等相待。因此，希尔建议，特朗普要向克林顿学习，新加坡会晤时在媒体面前要克制，不要给朝鲜制造其领导人正与世界上最有权势的总统平起平坐的宣传材料。

    但特朗普可能听不进去。奥巴马政府时期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拉塞尔分析称，特朗普的外交风格，和他在纽约从事房地产行业的交易风格是一致的，第一步是建立个人关系、友谊和互信，先不谈具体事务，而后，再通过个人魅力来软化对方立场。但这一次，实质的内容总会有一些。

    那么，在特朗普的内心，他期待“特金会”上谈什么？从特朗普会见金英哲后在新闻发布会上所谈的内容看，无核化、制裁和半岛和平问题，是他和金英哲的主要讨论话题，而这些内容，可能也将占据新加坡峰会的主要时间。

    对于无核化，特朗普一直坚持半岛“完全、可验证、不可逆的无核化”立场（英文缩写为CVID），并希望一次性实现这一目标。当前的事实是，美国政府内部对CVID的内涵并没有深入研究，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国会的作证反映了这一点。这位4月26日才宣誓就任的特朗普政府第二位国务卿虽然访朝两次，但还不能把金正恩的名字拼写正确。他在上个月表示，对于CVID，除核弹外，导弹运载系统、核材料也包含在美国的要价里。蓬佩奥表示，他无法回答朝鲜是否可发展提供能源的民用核项目这一问题。

    在制裁问题上，特朗普称，除非朝鲜弃核，制裁不会取消。针对朝核问题，联合国安理会先后通过了10个决议，不少决议都包含制裁内容。美国涉及制裁朝鲜的国内法至少已有15部。所有这些，给予了美国政府几乎无限的制裁空间，短时间内完全废止这些决议和法律也不可能。但特朗普表示，他不想再用“极限施压”这个词语，因为双方正处理两国关系，当前状态还行，希望到某个时间节点时能够不再制裁朝鲜。

    在半岛停战与和平机制转换问题上，就特朗普来看，他认为美朝两国相距遥远，在半岛事务上的利害关系不如韩国、日本及中国等朝鲜的邻国。在6月1日的会晤中，特朗普与金英哲讨论了结束半岛持续了近70年的战争状态的问题。此前，特朗普表示过可以保证朝鲜的安全，这次他又说了接下来双方还将继续就此进行磋商。但特朗普同时表示，他不认为美国将花太多的钱在朝鲜问题上，就像他没有花费什么代价就解救了3名被朝鲜扣押的人质一样。他表示，朝鲜的邻居们确实期待好的结果，他也已经告知日韩两国做好提供经济援助的准备。

    有分析人士设想了“特金会”的几种可能结果。在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专家哈斯看来，至少有四种可能。第一种是会晤成功，金正恩大胆决定以核武器换得朝鲜的经济发展和美国的支持。第二种是没有结果，双方仅重申无核化的目标，在具体推进方式上没有达成共识。第三种是没有结果但就下一步安排释放出积极信号。第四种是失败，金正恩拒绝特朗普的要价：朝鲜是一次性全部弃核要求，还是立即承担政权安全面临的风险后果。

    美国媒体报道称，金正恩在给特朗普的信中表示，特朗普总统应该能做到此前的美国总统做不到的事，就算不是解决全部大问题，哪怕解决一两个问题，首脑会谈也会为世界和平作出贡献。而特朗普在会见金英哲后曾多达10次提到了“过程”一词，并强调他从未说过希望一次会议就解决问题，“大交易”不会是共同签署的声明，而是“一个过程的开始”。

    特朗普应该开始意识到，外交艺术比商业谈判更加复杂、更加微妙，需要的时间可能更长。他应该也注意到，已经颁发了78次的诺贝尔和平奖，不乏带有政治偏见、虚伪、彻底错误的记录。近期朝美双方几轮交手后，特朗普似乎开始变得明白和现实一些：新加坡“特金会”更多地是一场双方初步了解对方的会晤，是一个关于半岛无核化的复杂过程的开始；这场会晤可能是历史性的，但很难是决定性的，更难有什么奇迹发生。特朗普果能如此认识，对世人来说，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中青在线北京6月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