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亲情重新连线”

　　由最高人民检察院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联合制作的大型未成年人法治系列节目《守护明天》第二季，10月14日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社会与法频道开播。

　　《守护明天》第二季从近期全国检察机关办理的案例中选择了11个典型案例展开分析，其中，问题家庭出来的孩子小西的经历是其中披露的一个典型案例。

　　成都警方打掉一个盗车团伙时，该团伙中的一名成员小西引起警方的注意。他是该团伙的技术骨干，只有16岁。

　　小西从15岁开始参与盗窃机动车，具体盗窃了多少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警方最终确认，在小西满16周岁，换句话说达到需要承担盗窃罪的刑事责任年龄以后，所实施的盗车案共有两起，涉案金额超过5万元。公安机关以盗窃罪向检察机关提请批准逮捕小西。成都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对小西进行讯问。

　　按照法律规定，讯问未成年人要通知其父母到场。成都市人民检察院未检处检察官王亮拨通了小西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小西的妈妈泣不成声，表示自己管不了这个孩子。王亮又拨通了小西爸爸的电话，他冷冷地说：“你们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我早就和那个娃儿断绝父子关系了。”

　　看守所里，当检察干警一提到他的父母，小西反应激烈：“检察官，我做的事我都认，你们怎么判都行，只要不让我见到他们。”

　　小西曾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妈妈在商场做售货员，爸爸开出租车，小西健康聪明，成绩也不错。可是从父亲犯罪入狱后，原本开朗爱笑的他变得越来越安静，成绩也一落千丈。

　　读初中时，小西觉得读书没意思，就辍学了。

　　小西的爸爸服刑后，妈妈支撑起整个家，一个月仅有的一天休息时间要用来探望丈夫。“我上班很忙，也管不到他，我就想着等他爸爸早点出来管他。”小西的妈妈说。

　　小西13岁那年，爸爸刑满释放。看着身上文身，染着一撮黄头发，满身江湖气的儿子，爸爸很生气，打了小西一记耳光。

　　除了暴力，爸爸制裁小西的办法是不给小西钱。不愿意回家又没钱的小西不得不自谋生路。他从小偷小摸开始，迅速发展到盗窃电动自行车。

　　后来，钱某发现了小西的门道，想利用小西的技术干一笔“大生意”。

　　钱某刻意拉拢，小西“报答大哥”的方式就是帮钱某盗窃汽车。小西将盗窃电动自行车的技术复制到汽车上，凭着一把改锥和一把老虎钳将盗窃汽车的时间由两分钟缩短到30秒钟。盗车——卖车——分钱——挥霍，成为小西的生活方式。一次，钱某和小西的争执让钱某意识到，光靠好吃好喝未必能留得住小西这样的“人才”。于是，钱某想到了毒品。这样一来，小西不仅参与了盗车，还堕入了吸毒的深渊。

　　批准逮捕、提起公诉、法院判刑、交付执行，这是办理刑事案件的一般流程。但王亮和同事研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这样做能够挽救身处深渊的小西吗？假设某一天他服刑完毕，走出监狱大门时，愿意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吗？下次见他是否还是在看守所？”

　　基于这样的考虑，成都市人民检察院决定对小西的父母进行“强制亲职教育”。“强制亲职教育”从2015年开始试点，“亲”指的是父母，“职”指的是职业，“亲职”就是把为人父母当作一项职业。“亲职教育”，通俗地说就是教会父母怎么干好父母这项工作。而在“亲职教育”前面加上“强制”二字，则意味着要通过司法强制力促使那些没干好这项工作而导致孩子违法犯罪的父母接受教育指导。

　　检察官王亮深深同情小西的遭遇，他说：“对小西一家而言，亲职教育的第一步是要让亲情重新连线。”

　　由于其是未成年人，检察院对小西作出不捕决定后，要将其从看守所释放。王亮让父母来接孩子回家，并意识到这可能是修复亲子关系的一个好机会。在王亮和同事的反复劝说下，小西爸爸从打工的云南瑞丽连夜乘飞机回到了成都。看守所门口，当小西看见来接自己的爸爸妈妈时显得很吃惊，过了一会儿父子俩的眼睛都湿了，妈妈更是哭出了声。

　　接下来，成都市人民检察院未检科的干警针对小西一家量身定制亲职教育计划。“必修课+订制课+小组互助+社会服务”，为期半年的个性化亲职教育方案很快制定出来了。可当正式对小西一家开展亲职教育时，小西父母却表现得并不积极。前两次亲职教育课程，小西的父母均以太忙为由，推脱不参加。对此，检察院一方面向二人送达了载明法律责任的告诫书，告知其不履行义务的法律后果；另一方面，对其进行了耐心的劝诫说理，并根据二人的实际情况对亲职教育的开展时间进行了适当调整。最终，小西父母按时参加了此后的所有亲职教育活动。

　　“亲职教育是一个组合拳，不仅要针对父母，也要针对孩子。小西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更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对他的心理救助显得尤为重要。在小西的成长过程中，正向激励实在是太缺乏了，必须想办法让他迅速找到自身的价值，树立起自信心。”王亮说。

　　看到小西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孩子，他们让小西参加公益志愿服务。王亮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对小西这样犯了错的未成年人，检察院始终坚持“宽容而不纵容”的司法理念，必须让孩子和家长意识到犯罪行为的严重性，努力去修复因犯罪而受损的社会关系。今年3月，经过几番努力，两名被害人终于接受了小西一家的道歉和赔偿，检察院对小西作出了附条件不起诉的决定。

　　令王亮高兴的是，最近，小西的一次尿检显示呈阴性，而小西也和父母从对抗走向对话。“‘强制亲职教育’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但它给小西一家创造了战胜这些困难的无限可能。”王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