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做梦还不晚 ——非艺术专业转型艺术专业人群的话

“不要藏着不要害怕，大声唱出来——”周五晚六点半，北洋合唱团新生团排练如往常一样开始。这些初步融入合唱训练的新生正在温雨川老师的带领下练习着《我喜欢》这首歌，每周推进几句乐句。温老师现在是北洋合唱团的常任指挥老师和驻团作曲家，但他大学本科作为一名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学生时，并未想到他现在的工作：带着合唱团的学生们参加勃拉姆斯国际冬季合唱节。

上大学之后我们该做什么？终于脱离了“小升初升高升大”的既成教育链，这似乎是在中国式家庭中成长的我们第一次拥有的较大的人生选择权。但这个选择或许由于本科的学历有着强烈的导向性，且结果往往影响深远，因此这其实并不是个自由的选择。但有这么一部分人，在选择的过程中不害怕踏入未知，不在乎脱离人群，牢牢抓着自己的自由。无论现在在做什么，他们都坚信自己终将奔向艺术。在他们眼里，与当下或专业的脱节并非是阻碍，而是为了表彰他们不受束缚的勋章。

 它是我逃避现实的借口，

 也是我寄于希望的未来。

在试图开启和小木的对话时，她首先是拒绝的。“我现在感觉未来一片模糊，没法给别人什么启示的。”但自称“迷茫大学生”的她却已经在期待伦敦艺术大学游戏设计专业的offer了。她已经在一所211大学读到了大二，但大三时她将在英国重读本科一年级，继续她即将持续六年的本科时光。

两年前小木和父母说这个打算的时候展现了一套相对完整的规划，一点点地说服了他们。但其实“做这个选择的想法并不是理性能概括的。”小木当时真正的规划其实只有出国读一个比较喜欢的本科，没有细想过到了国外的生活，没有细想过之后的就业。处在这样一个懵懂的状态下，她却一步一步坚实地闯荡着。

“坚实？倒也不算吧。”小木总用“逃跑”来解释自己的选择。不喜欢国内的教育体制，因此逃往国外；不想要面对现实中的种种，因此逃往游戏。这样小孩气的笼统的想法却坚定着她逃离的脚步。是逃跑，但却越跑越快，越跑越稳。她跑得不懦弱。她跑得飞快。世上或许有太多人比她想得更多，也有太多人比她做得更少。

对于游戏，她写过一小段文字。“总而言之游戏是我看到了无限潜力的形式，它的艺术必须由玩家和创作者一同谱写。玩家所付出的行动（是具有无限潜力的）也正是玩家与玩家之间，玩家与创作者之间最坚实的纽带。它是我逃避现实的借口，也是我寄于希望的未来。”

▲ 图为小木为游戏设计绘图

可若以后做不了游戏呢？对于这问题，她没有讲述所谓的Plan B，而是解释起让她感到“活着”的时刻，“当我写了一篇文章并收获反馈的时候，这种反馈让我更深刻地了解自己和他人的种种。”对小木来说，自己的创作（表达）让别人有所启发和讨论是她最想看到的。“游戏是能让它实现的我目前最喜欢的媒介，换别的媒介也能接受吧。”

就这样，小木逃跑着，在大风中不断裹紧自己，抓住自己。 

 风声淹没此刻，

 此刻就已值得。

“咱们（采访）速战速决，一会儿（晚上十点）我还有个会。”Elen身为学生原创音乐剧《鲁迅》剧组的一员，似乎永远忙不到头。她本科学了传播学，但时刻在为这部音乐剧和将来当音乐剧导演的计划奔波着。

“就像吃饭，吃多了自然就了解了自己的偏好口味。”在语文课和艺术课的熏陶下，Elen从初中起就对戏剧有了兴趣，而最终选定下来发展方向时已经错过了艺考报名时间。在选择大学时，她没怎么提过院校排名和就业，总强调着要选择音乐剧社团做得很好的大学。

而问起若有机会是否会选择艺考的问题时，她果断地回答了不会。在她看来，目前这个“非专业、非成熟”的剧组和社团带给她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我在综合类大学学习的人文社科类专业带给我的学术训练相比艺考到的专业，或许更有助于我深度理解作品，从而之后能写出有深度的作品。而且，”她笑着解释道，“这种不在做本专业的事的‘摸鱼心态’反而更有助于我的热情保有纯粹性。它就不是份‘本职工作’，它只是我的心之所向。”对于她来说，要想真正学会做好一件事情是需要自由空间的，不能被专业院校的课程机制框死，不能被本职工作的任务性限制。

本着这样的想法，Elen的研究生并不想专门去学导演，而是想学艺术教育。到学校去将自己对艺术的理解传授给学生似乎是她留给自己的退路。“如果我的剧没有人看，那我的表达和创作的影响力就真的不如我去学校影响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了。”即使没有舞台，有深度的创作和表达永远是Elen一生中不会去抛弃的自身的一部分。和小木的思路一样，Elen也把舞台看作是自己最爱的媒介，而背后的东西才是她最执意的坚持。

▲ 图为Elen在《鲁迅》剧组的工作留影

Elen踏实地在《鲁迅》剧组做着各种工作，通过一部全心投入的音乐剧，她几乎了解了一个剧组全部的运作机制。不但如此，从一年前的“我想我只能做这个”到现在的“我想我真的爱做这个”，Elen在不间断的瓶颈与飞越来回反复中愈发地了解自己。“在剧组最大的收获就是我知道了自己不爱做什么吧。当你真正做过了那些事，你就更加明白有些事情看似闪耀其实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但有些事即使带来了痛苦，也想让我不顾一切地去做。”

对于Elen来说，与其担忧自身的实力，不如就直接去做。“总之一句话，风声淹没此刻，此刻就已值得。”她作此感叹，“虽然创作是件挺痛苦的事情，但是既然想做就去做呗。既然是从零开始学，那一开始做不好很正常。写不好你就读，读大量的书，反复读，反复写，写着写着，就写好了。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你也在写。”

Elen最大的理想是写出有深度的中国音乐剧。她不希望音乐剧只有强烈的情感和振奋人心的旋律，它应当引起更多的思考。“我已经学会了不给自己设限了，我也不希望音乐剧的深度受限。应该去利用这种形式而不是受形式的限制。”

就像《鲁迅》的台词一样，她将不停地写下去、写下去、写下去。

我没有绕圈子，

只是跳着人生的华尔兹。

“你知道有个姐姐，她研究生去学了戏剧，结果去了英特尔的公共事务部，现实就是现实。”

站在办公楼的楼下看去，灰蒙蒙的建筑上规则地划着黑黢黢的窗户格，英特尔的蓝色标志被显眼地按在楼面上。被雨淋过的柏油马路干净得好像无人走过，尽头是十分合规的办公楼大门。不久后，侯佳蕊从道路尽头一路跑来，直接以拥抱开启了这次的聊天。

“本科时接触了戏剧直接就爱上了哈哈哈……”她笑着聊到，“当时学的法学，但是戏剧实在太具有魅力了。”于是研究生时她进入了墨尔本大学学习艺术管理——虽然只有一个学期真正呆在了墨尔本。

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的巨大影响在此又一次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侯佳蕊进入墨尔本戏剧圈的计划被锁在了隔离房里，直到研究生毕业都没有再一次踏进过大洋彼岸的校园。“那时候想得好好的，平时在剧院工作，周末闲暇时出来在街头表演，但没办法啦。”

▲ 图为侯佳蕊在墨尔本参加的艺术展志愿活动

没法实施最佳人生方案的侯佳蕊就这样对着电脑念完了研究生，进入1862时尚艺术中心的媒体部门，过上了每天做推送宣传剧目的媒体生活。“这份工作要不停地根据他人的需求修改再修改，改着改着自己的东西就消失了。”随着疫情进一步的严重，剧院的收入每况愈下。“那时候我一个同事的工资还没有餐厅招聘服务员的工资高。”无奈于这些，她找到了英特尔的公共事务部。

这算是亲自送走了自己原先的理想，奔向了名为生计的高山开始一点又一点地攀爬。

这令人悲伤，并沦为了不少人谈论“屈于现实”时的材料。可是，在回答聊天间涉及的关于研究生选择得成功与否的问题时，“不后悔”和“很幸福”成为了她的关键词。“那一个学期虽然很短，但带给我了全新的、惊喜的体验。”奔向幸福的勇气毫无保留地被她使用。她眼中，重要的不是理想没有实现，而是她已经追逐过它。

在她看来，年轻就代表着试错成本不高。“在这样比起以后更加允许试错的年龄，我们该允许自己去放肆地热爱、投入地去做。”月亮和六便士的矛盾，若改为月亮与二便士是否能较为轻松地解决？

研究生时探讨的制片、商演、纯艺似乎都离现在策划献血志愿活动的生活太远，可那永远是侯佳蕊生命中无法被藏匿的一部分。“舞台，”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太过神奇了。只要进到剧院，所有其他的一切仿佛都可以消失，只有舞台是重要的。我真正去学习过了，泡在学习那些的氛围里过了之后，其实很大程度上改写了我的生活。我感觉现在每一次进入剧院都能够离舞台更近了，更理解那股生命力。”她的生活若没有那两年对戏剧的学习，那将不是她的生活。

她一直往前奋力跑着，可似乎跑出了一个圆圈。从不满足到不满足，试图打破却遭遇重重阻挠。可生活的胜利与失败一向并无任何定论。我们看到了她向现实妥协，她的理想离去，可她却看到自己远远一程收得鲜花无数，长长曲线描出人生的华尔兹。

“你以后还会回到剧院吗？”

“肯定会的。等我在这里赚够了生活的本钱（笑），我一定会回去。”

那或许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吧。等到那时，剧院重重的幕布将由她亲手揭起。

尾声

……

她们对自己做的事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似乎没有，因为没人可以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们对自己完全了解吗？

似乎也没有。

她们有的在逃离，有的才刚起步，有的不过是知道了自己不爱做什么。她们畏惧将来的失意吗？没人不怕。但这些都不是停下脚步的理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至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现在我做不好，但我至少在做。

生活在我和我的梦之间竖了一堵墙，我就往上面种满鲜花，将它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选择没有对错，只有得失。所以请大胆地思考、大胆地抉择、大胆地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