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茂县山体垮塌致62户农房被埋

　　肖燕春和丈夫乔大帅抱着出生38天的儿子乔道淳拼命跑出家门，耳边是地动山摇的巨响，身后整个村庄转眼间被掩埋在不见边际的石泥中。

　　6月24日5时45分，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茂县叠溪镇新磨村新村组富贵山山体突发高位垮塌致62户农房被掩埋。截至昨晚23时，共有118人失联，现场只有村民肖燕春一家3口幸存。

　　经专家现场踏勘初步分析，这是一起降雨诱发的高位远程崩滑碎屑流灾害。昨日，国务院工作组已紧急赶赴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指导“6·24”四川茂县特别重大山体滑坡灾害应急救援和善后处置工作，国家减灾委、民政部也于昨天14时紧急启动国家Ⅱ级救灾应急响应，同时派出工作组赶赴灾害现场指导开展救灾工作。

　　八名亲人被乱石掩埋

　　地处四川西北部阿坝州的茂县，偎依在青藏高原东南边缘的群山之中。

　　凌晨5时40分，茂县两河村的村民张连成被一阵巨响吵醒：“天下着雨，房子在抖，雾很大，对面新磨村那边，像一把大火似的在往前推。”张连成看到的“大火”是瞬间垮塌下来的山体。

　　“新磨村出事了。”住在新磨村旁边的王强接到了亲戚的电话，王强也曾听到“轰隆”的巨响，巨响持续了几分钟后消失。接到电话之后他爬上高处往新磨村的方向一看，新磨村新村组在山间的房子不见了，只有大片的石块掩盖在上面。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茂县松坪沟乡乡干部李元军。24日5时40分左右，正在松坪沟乡家里睡觉的李元军被村民敲门叫醒，“垮方了，垮方了！” 李元军套了件衣服就往现场冲。

　　两河村与新磨村直线距离不到1公里，张连成赶紧往新磨村赶，当他和李元军差不多同时到达灾害现场时，他们看到平时村里高高低低坐落的几十栋房子只剩下了一栋房子还能看见房顶，其余都被掩埋。

　　“大哥、二哥、三哥、大姐4家8口人被埋下面了。”张连成说。

　　6时15分，接到报警的茂县消防中队，18名队员、4辆专业车辆首先奔赴救援现场。

　　9时39分，松潘消防出发增援，阿坝消防支队开始调集汶川、理县、马尔康的救援力量。

　　10时24分，四川消防总队启动跨区域应急救援响应预案，调集成都支队40人救援队、德阳支队60人救援队继续增援。

　　四川全省调动救援力量赶赴现场，此时的救援力量已超过500人，并包括了大型挖掘机、生命探测仪、搜救犬。

　　绝境之中的救援希望

　　参与搜救的地质专家介绍，山体高位垮塌被掩埋的人员生还的概率非常小，特别是现场搜救作业面狭窄，大规模救援力量难以展开，为避免塌方体进一步垮塌引发次生灾害，搜救中也不能大面积深度挖掘。

　　上午11时10分，救援现场发现了生命迹象。

　　武警茂县中队中队长王用波介绍，刚才听到一位女性呼喊，有十几名战士听到了呼喊声，向她继续提问，她已经不能再详细回答，只能用石头敲击的方式进行回应。

　　由于锁定发现生命迹象的具体位置被成堆大石覆盖，挖掘机暂时无法进入，数十名救援的战士、村民用绳子捆住巨石，一起喊着号子试图将它移开。

　　现场下着雨，增加着救援的难度。与此同时，救援现场指挥部也传出了山体出现二次垮塌迹象的消息。中队长王用波判断还需要1个小时挖掘时间的救援，在1个小时后并没有传出进一步消息。

　　在现场参与救援的飞鹰救援队胡闵告诉北青报记者，目前救援现场主要是徒手进行救援，大型机械不能大面积使用。

　　“因为几乎整个村庄都被掩埋了，房屋原本的位置经过外力作用产生了变化，所以不能用大型机械进行大面积挖掘，以免引发次生灾害，以及给被困者造成二次伤害。”胡闵说。

　　下午3点15分，救援人员拨通了一位受灾群众的电话，接听电话的是一位女性，在接听电话后开始哭泣。

　　灾害发生时她正在卧室内，现场救援人员一边抓紧救援，一边不断打电话给她。

　　3个小时后，阿坝州委外宣办对外表示，从现场接通电话的受灾群众屋里，救援人员发掘出两具遗体。经过辨认这两具遗体就是房主夫妇，家里其他人均在外打工，接通电话的女主人没能坚持下来。

　　幸运脱险的三口之家

　　越来越多的附近村民带着工具、开着挖掘机，加入到救援队伍中。据多名附近村民介绍，灾情发生后，许多村民都自发性地组织人力到现场救援，“不少年轻人带着铁锹和几件衣服就出发了，看那架势他们没打算回家过夜”。

　　自发前来救援的人群中包括在松坪沟景区农家乐工作、早晨8点多从成都返回新磨村接送游客的黄先生。

　　24日18时左右，黄先生在电话中告诉北青报记者：“刚挖出的5具遗体，其中2人确认是我亲戚。我们都是从一个地方搬下来的，基本都是亲戚。”他语音哽咽。

　　在睡梦中降临的这场灾难，唯一的获救对象是一个三口之家，年轻的丈夫乔大帅、26岁的妻子肖燕春以及他们38天的儿子乔道淳。

　　肖燕春回忆，大约早上5点多接近6点，刚出生1个多月的儿子突然哭闹起来，她便起床给儿子换尿布。尿布刚换好，肖燕春准备躺下继续睡觉，突然听到门外“呼呼”地响，她以为地震，抱起娃娃准备往外跑。

　　此时，石头、水、泥巴一个劲地往屋里灌，逐渐吞噬着她和丈夫的身体。肖燕春拼命地往外爬，终于从屋子里爬了出来。

　　“一家三口什么也没拿，就冲了出去。”丈夫乔大帅事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当时轰隆隆的巨响比雷声还大，感觉像是爆炸，飞石砸穿屋顶，房子车子都被毁了。

　　前往现场参加援救的黄先生说，乔大帅家的房屋没有被完全掩盖，是全村唯一一间没有完全掩埋的房子。

　　据茂县人民医院急诊科主任陈安弟介绍，11时45分，乔大帅一家三口被送到医院。乔大帅头皮裂伤，肖燕春左下肢软组织损伤，仅1个多月大的孩子口腔吸入了部分泥沙，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肖燕春说，灾难发生时，除弟弟在外地打工，家里还有她的外婆、爸爸妈妈以及2岁多的女儿，都没逃出来，生死不明。

　　截至昨晚23时，共有118人失联，现场发现部分人员遗体。

　　救援仍在紧张进行中

　　茂县紧邻汶川，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的极重灾区，当时共有3933人遇难，8183人受伤。新磨村被埋房屋大部分是震后重新翻新或加固过的，多为砖石结构。

　　昨天，茂县县委宣传部官方微博发布了灾后新磨村的现场照片和此前照片的对比图。灾前新磨村位于山间谷底，山间树木郁郁葱葱，多幢楼房错落有致地依山而建。另有网友此前拍摄的视频显示，村民在广阔的草地上放牧，蓝天白云，天地分外空旷。

　　但是汶川大地震对茂县的地质情况造成深远影响。据2010年《茂县地质灾害防御预案》，该县岩层“地质作用下较破碎，并由硬度较低且易风化的千枚岩和砂质页岩等组成，加之外力的作用，特别是‘5·12’特大地震的严重影响，辖区内滑坡、泥石流、崩塌等地质灾害时有发生。”

　　在《茂县2015年度地质灾害防御预案》里，北青报记者查询到了该县当年的地质灾害状况，隐患点共有918处，其类型有泥石流、崩塌、不稳定斜坡和滑坡。其中崩塌135处，占15%；泥石流141处，占15%；不稳定斜坡236处，占26%；滑坡（地面塌陷）406处，占44%。根据预案，岷江河区域属地质灾害高易发区，其中叠溪镇就包括在内。

　　这份预案显示，降雨、地震等是茂县地质灾害的主要诱发因素，降雨在汛期诱发的地质灾害占全年的95%以上。

　　昨天专家现场踏勘后初步分析，这是一起降雨诱发的高位远程崩滑碎屑流灾害。阿坝州政府新闻办发布关于灾情的正式通报称，24日5时45分，四川省阿坝州茂县叠溪镇新磨村新村组富贵山山体突高位垮塌，垮塌方量巨大，约800万立方米，堵塞河道约2公里。

　　针对灾情，当地已紧急调拨大米600斤，清油120斤、棉被、帐篷、雨衣、彩条布等应急物资3357件、矿泉水、方便面等400件，铅丝笼150张至灾区。叠溪镇两河口村民66户265人、松坪沟乡境内被困游客140余人，现已安置在松坪沟乡白腊村各酒店及群众家中。

　　四川省紧急下拨500万元自然灾害生活补助资金，统筹用于阿坝州茂县山体垮塌灾害抗灾救灾工作。针对四川茂县发生的特别重大山体滑坡灾害，国家减灾委、民政部已于昨天14时紧急启动国家Ⅱ级救灾应急响应，同时派出工作组赶赴灾害现场指导开展救灾工作。

　　截至发稿时，通往叠溪镇新磨村灾区的G213汶川至茂县路段全线通畅，公安消防和武警官兵、干部和民兵、交通施工、矿山救援等救援力量和医疗救护人员，以及上百辆机具车辆，正在现场全力有序开展救援工作。

　　文/本报记者 黄筱菁 张香梅 郑林

　　实习记者 覃建行 张淑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