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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等奖

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发布时间:2017-10-31 20:11 来源:中青在线 广西民族大学 甘君清

    “妈妈对不起你,说了那么久也没有钱给你买电脑……”电话那头传来妈妈因自责而哽咽的声音。

    “不要紧,等我拿了奖学金再自己买。”我佯装毫不在乎。

    “是妈妈不好,妈妈会尽快攒钱给你买电脑的!”

    “不着急,现在我不用电脑也可以的,我可以去我们学校的阅览室刷课……”我努力平复妈妈激动的情绪,挂断电话,那股强忍的酸楚在胸口涌动。

    那是大一刚开学不久,我跟妈妈倾吐了心中最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和其他同学一样,拥有一台自己的电脑,哪怕是二手电脑,只要是自己的就好。妈妈为这事一筹莫展,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都主动提起这事儿,话语里更多的是愧疚和无奈,也正是这件在别人看起来轻而易举的事,让我们一家人几度犯愁。那个家庭经济最入不敷出的暑假,父母连给我买二手电脑的费用都拿不出来。于是,我有了争取国家励志奖学金的渴望,我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实现那个不足为道的梦想。

    当我以学年年级第一的成绩,班级第一的综合测评荣获国家励志奖学金时,我像做梦一样沉默了几分钟,一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一年后实现了,我知道不久后大家都会遗忘那刻的骄傲与辉煌,可我却把这份天大的恩情铭记于心。我的小梦想实现了,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大一暑假,是爸妈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因为爸妈拿出多年的积蓄和借来的钱给家里添了两层楼房,最后剩下的两万块用做生意本钱,他们打算在东莞开早餐店。不久妈妈给我电话,她说他们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作为老板开店的喜悦,我听到的更多是身体被抽空的疲惫。

    后来弟弟告诉我,爸妈其实没有开什么店铺,他们去街上摆摊卖早餐。爸妈每天早上四点起床买第二天的食材,爸爸要骑着新买的电动三轮车,把蒸粉的仪器分两回从租来的仓库那运到摊位。他们恨不得把那两个小时的时间掰成四个小时,忙活一阵下来,到了九点基本没人吃早餐了,摊位也该收场,爸爸又将这些笨重的仪器分两次运回住的地方。那些天我从妈妈传送的视频里看到的全是爸爸忙碌劳累的背影,他成了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彻夜不停。

    妈妈后来常给我打电话,那也正是她最需要鼓励和安慰的时候。她说她和爸爸每天挣的钱,除去成本和摊租就只赚二十元,她说那点钱都不够供我读书,她还说就算他们不吃不喝,可能连房子都租不起……爸妈遇到生意瓶颈期,我手足无措,我问妈妈打算怎么办,她失落之余又安慰我说,他们不会放弃的,钱已经砸在里面,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

    爸妈觉得只卖早餐没法赚钱,只靠那两个小时的收入只能喝西北风,思来想去就在晚上做起了炒粉生意,这意味着他们一天要交两次摊租,两次摊租七十元。卖粉的生意一起做起来了,他们第一天就累得超出身体负荷,妈妈接近凌晨十二点给我打的电话,他说爸爸还在卸仪器,洗了澡就接近一点了,四点半又要起床,他们的日子每天要这么重复着,为了生活,就这样默默忍受着。接连做了几天,他们挣的钱比以往多出几十块,妈妈说那话的时候带有沾沾自喜的满足感,她说他们能挣够我每个月的生活费了,即使再苦再累,不吃不喝,这点钱一定要稳拿。

    爸爸妈妈的小本生意并没有一帆风顺,当她发出的像孩子般向我寻求安慰的啜泣声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几天的惨淡经营,妈妈说广东人不喜欢吃炒粉,做生意好难,做生意好累。或许不是广东人不喜欢吃炒粉,而是不喜欢吃路边摊的炒粉,又或者是妈妈租的摊位太偏了,所在区域的出没的人群大多是早出晚归的农名工和黑白颠倒的底薪厂员,有谁累得两腿发麻、两眼发昏还出来吃个十块钱的夜宵呢?所有的猜想都被妈妈否定,她只说没有什么顾客。能给她安慰和鼓励的话我说烂了口舌,我再也说不下去,任由妈妈跟我诉苦。妈妈喃喃自语时总是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但不一会儿她突然又振作起精神,她说为了生活,为了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妈妈不像起初那样发愁,有时候甚至来不及收钱。他们在那块大雨伞撑起的大地上转悠无数次,每天换来两三百块的总收入,除去成本之后,也就赚了百来块钱,尽管这样的数目依旧不容乐观,但比起早些天的二三十元,这已经给了爸妈把生意熬下去的一线希望了。

    妈妈潸然泪下的那天,我不厌其烦地听着她呜咽着把话讲完。她说那天早上,来吃早餐的人很多,很多都是爸爸以前工厂里的同事,他们的摊子摆在那,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妈妈收钱时不大注意,她不知道钱包里夹着的那张一百元是假钞,等她发现真相时已经是收摊回到月租房的时候了。爸妈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告诉我说,她和爸爸白忙活了一天,累到搬不动机器还是要拖着两条不是自己的腿走回家,可是今天一分钱都没赚到,天杀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妈妈那一串串模糊苦涩的泪水滴到了梦里,她做梦都想着那张褶皱的假钞是真的,爸爸凌晨被她吵醒,那双疲劳酸痛的眼睛想睁也睁不开,只能抓着妈妈的手,任由它在空中挥动。

    瓜皮、青菜、白米粥,一天接一天的廉价伙食,起早、贪黑、在路上。爸爸一直都是沉默的羔羊,他受苦受累,受妈妈念叨的罪,就短短的三个月,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密,颜色盖过了灰黑的头发,他的皮肤不如从前那般光滑洁净,而常常以沾满灰尘、满头大汗的背影出现在妈妈拍摄的视频里,他连胡子都来不及理,一茬一茬的黑色清晰可见。吃穿不讲究 ,为了小本生意赔上超乎寻常的时间和精力,他们把日子熬成了啥样,我闭着眼睛也无法想象。也就是那个烈日炎炎的暑假,妈妈的手臂被晒得脱了一层皮,她的脸常常黯淡无光,她的皮肤粗糙黝黑,尤其是看到那条戴在脖子上的金光闪闪的项链,妈妈看起来就像是从非洲旅游回来的游客,可事实是生活让他们弯了腰。

    父母用疲惫的日子给我“熬”出每个月的生活费,在那辛酸磨人的一年,我像雨后的春笋疯狂生长。

    当别人在呓语中一睡不起的时候,我已在民大的揽月亭书声琅琅;

    当别人在宿舍聊天说笑的时候,我不是拉上窗帘预习和温习课本,就是去图书馆席地而坐;

    当别人在下课铃声响起后悠闲走回宿舍的时候,我还要去学院办公室勤工俭学;

    当别人周末上街看电影的时候,我也常参加各类有意义的实践活动,就是为同学们印发资料、填写表格,甚至到校外做家电促销,小学家教……

    我是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生,至今也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大成就,但我有不服输的劲头,每天醒来都会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我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就此疲劳一生,未来靠自己创造,我正努力着。

    生活越令人绝望,我们就更要幸福地活着,因为只要一点点希望,我们就会觉得无比幸福,生发无限的动力。

【责任编辑:吴蕴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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