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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珍:怡微是我的“看花朋友”

作者:文珍 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2023年11月17日

看花朋友

1

在准备开始动笔前一天清晨,我突然梦见了怡微。梦里面她和一大群女生一起出现,是个天气很好的春日,有走廊、园林和看也看不完的花。其他人都装大人装得很好,就她孩子气——这在实际生活里是反过来的,她比好多年长者都显得更像大人——当众告诉我不知道护发素在头上到底要停多久。我明明刚洗漱过了,看到她这样却心软,说好的一会去帮你洗头。她就点点头笑着走了。醒来以后我想,这么亲密的梦,简直要让人怀疑取向问题。但其实只是是时候该写怡微这篇文章了,虽然她送我的,加上我编的,再加上我买的,那么多书还没有重新一本本读完。写之前还半开玩笑地想,以后再也不答应写年纪轻轻就出了二十多本书的朋友了……虽然其实我是享受读她的文字的。连她的公号每次更新,我也差不多是第一批最忠实的读者,只要看到就必定立即打开,读完时阅读量经常才只有一两百,但她那个公号的阅读量其实是很高的,最后总能上千。这个习惯最初还是给她当编辑时养成的,给自己的理由是要看看订阅粉丝的打开率,仿佛和新书宣传多少有点关系似的。后来我彻底不当编辑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我也从来不和她说。

我们俩认识一开始是工作关系。她的好友兼编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的一个非常负责的年轻编辑顾晓清把她介绍给我,说她下一本书大概不在我这里出了,也许可以交给你。我和小顾其实也只有几面之缘,一时也不太清楚个中逻辑,却因为以前零星看过怡微的文字觉得很好,就一口答应了。那本就是我们第一次合作的《细民盛宴》。2015年加微信时她还在台湾读博,第一次见面是2016年11月她来北京开作代会,我从单位坐车去国二招,一开始其实是去看新颖老师的,不知怎么说起来怡微成了我的作者,但还没有见过,新颖老师就说,她是王安忆最喜欢的弟子呀,很优秀的,那你在这里等她好了。过一会人果然来了,我看她第一眼就不觉陌生,但也不是因为她和照片长得很像的缘故。中午在东四鲍师傅买了一份肉松小贝给她,也给新颖老师买了一份,因为那家总要排队,所以勉强可以算北京的土产。果然两个上海人都很开心,说终于不用早起去餐厅吃早餐了!我心里想,是不是因为上海冬天比较冷的缘故所以上海人民都不习惯早起。可北京的宾馆是有暖气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嫌太干。

那次见面还有一个后续,就是第二天晚上人文社请客,因为细民选题已经过了,因此也专门派车接了她去参加晚宴。受邀的其他作家都是老作家,只有她一人是八五后,因此格外乖巧地跟着我们一起去给别的老师敬酒。有不认识的作家问:“这位也是你们人文社的新编辑?”我还没接话,她已笑着说“是”。我觉得她很好玩,又总怕没招待好她,因此席间就悄悄问她,要不要随我去城里转转?她说好,我就带她去了鼓楼东大街,随便找了个酒吧坐下。大概也因为环境变了,渐渐就不太像纯粹的作者和编辑,不知怎么就说起自己出书的波折。她说:“很正常,出书总归是不开心的呀。”我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在我们这里开心吗”,终于忍住了,因为就像北京追着全世界问本届奥运如何一样有强迫人夸的嫌疑。还聊到了书卖得不好怎么办。她又说:“书要卖那么好干嘛?这本十几万册,下本压力多大。”我又被她的脑回路吃一惊,却也瞬间减轻了作为编辑的压力。后来我就送她回了国二招。

初见面时《细民盛宴》还没有出来,刚把三校样发给她,她回上海收到后很快订正完毕又寄还给我。文件往返之中,我渐渐体察到她对文字的郑重。但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书卖得如何。她在《樱桃青衣》后记里提到一位前辈写作,“是一种极其友好的邀请,事关经验的邀请,与写作的发生密切相关的礼仪与契约”,其实她的作品也是如此。邀请,就有可能被拒绝,但还是要去做,“有时我会想起很多热爱文学,并为此奉献一生的普通人……写作的方式越来越逼近劳动的方式,于浩瀚天地间,依然在发出微弱的邀请,捡起微弱的失望,补救还具有微弱生机的萌芽。”

彼时她还未至而立,竟已通透如此。

同年12月,因为参加作协的活动,我们又在台湾见了一面,那次她还带了一个在那边上学的大陆朋友来见我,而我在三人行中,从来都是更脱线的那个,因此也不记得都聊了什么,就记得怡微请我们的那家馆子是很有腔调的台北老建筑,说很多电影人过来取过景。饭后经过台大附近的旧书店,就一起进去逛了逛,看她们都不买,遂很快出来在旁边的精品店挑了一顶贝雷帽,怡微这次仔细端详了一下,说“蛮好的”。买完就和她们挥手告别,自己坐捷运回到了台北住处。结果刚到北京,又收到了她寄来的糖村。其实在台北她也送了我一筒茶叶,看包装是很贵的高山乌龙茶,就是吃过那家饭馆的牌子。后来读她的散文多了,才知道她在台湾当学生经济并不怎样宽裕。那时为了贴补学费,她还在赵小姐那里开了一个专栏,现在那个公号已经没有了,记得叫73纸烟店还是什么,因为赵小姐主业是卖鞋,所以专栏作者的自我介绍大多和高跟鞋相关,我记得怡微的是“从不穿高跟鞋,对人有点冷但其实很好”,看了就不禁莞尔,因为这其实也很符合我对她的印象,有点像猫,若即若离。但我一直有个理论,喜欢猫的人多是狗性格。所以一直以为在和她无论工作还是稍微溢出的朋友关系里,我才是更热情的那一个。

但后来走向就有点不一样了。甚至和两次死亡有关,而且都关于外婆。

我们每次见面差不多都是在冷天。2017年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上海书城做《细民盛宴》的新书活动,我问要请什么嘉宾,她说,就你吧。我就稀里糊涂去上海出了一次差,最深的印象是自己低估了江南的春寒冻得半死,和还穿着厚衣的怡微看上去像两个季节的人。2017年12月7日小雪,我受邀去思南快闪书店当一天驻店店员。之所以记得这么清,因为那天在上海突然得知了外婆去世的噩耗,因此其实没待够六小时,当天晚上八点多就匆匆去了机场,没想到离开前夕见到了气喘吁吁大老远赶过来的怡微。她那时为什么不在台北而在上海,难道是已毕业回来了吗,我在那样悲欣交集的心境下也无暇多问。但吃惊的是她给我带了好些零食和护手霜,喘息未定还在兀自感叹说“幸好你还没走”,我什么都没有说,只觉得很暖。

2018年3月在南京《钟山》的笔会又见到了。八月,我的散文集《三四越界》受邀参加上海书展,喊了怡微当嘉宾,她答应了,结果到跟前抱歉地告诉我说她外婆正好那天下葬,来不成了。也是外婆——因此完全感同身受。结果比前一年快闪书店更让我意外的事发生了。到了十一月,她突然和我说要来北京一趟,看我。这时她已交付《家族试验》书稿,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和同期别的书错开,不要那么快付梓,前一年倒是提过几次让她来北京做《细民盛宴》的活动,还试图给她张罗研讨会,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婉拒了,旧书宣传期已过,新书又没出,一时间不知她来北京做什么,难道真是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因此立刻反手就给她安排了几个事,包括去书店的见面会和去学校的演讲。两场活动都来了很多读者,站得满坑满谷群情激动,还有甚至连续两天都来捧场的,我这才知道她在北京原来有这么多读者,自觉作为编辑功德圆满。但她后来每次和我说起这件事,都会吐槽说:“可我真的就是来看你啊!”其实我是相信的。我只是有点害羞。

因此在两天紧锣密鼓的活动间,终于设法带她去了一次香山植物园,一路步行至卧佛寺。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孩子气的一面:在阴天的树林里,穿着灰大衣在已经积得很厚的落叶上深一脚浅一脚:“我最喜欢寺庙了!”我偷拍了一张她的背影,没说“我也是啊所以才带你来“。后来她又做了一件让我吃惊的事,就是坚持在卧佛寺里供了一盏长明灯。因为总觉得又贵又不环保(其实大概是我多虑了,就算供了也根本不会点那么久吧,通电也不会),我第一反应是试图劝阻,说“供这个干什么,许了愿回头还愿都很麻烦。“

她毫不犹豫地说:“要是愿望成真,那我就专门再来北京看你一次。”


在香山流连到傍晚,下山后驰奔三十公里赶去大学做讲座,紧赶慢赶终于没有迟到,居然还有时间去校门口吃一碗馄饨填肚子。因为刚从户外进到室内,怡微镜片上起了一层雾。我看着她摘下眼镜,忍不住说,你这个角度有点像潘向黎诶。她说哦潘老师很美啊。有些人听到自己被说像什么人,总归要多说几句的。但她完全没有。中午我们去北京坊吃湘菜,我走在前面去开车,她在后面说,你刚才背影让我想起顾湘。其实我们大概都不像,但不知为什么都很高兴。

那一次怡微的北京行真是高潮迭起。我们厮混了两三日,宾主尽欢,结果到了最后一天,她中午来社里和我告别,我又带她上上下下参观了一回,准备送她去南站坐车,结果当时是下午一点多快两点,她的车是下午五点,我突然临时起意,说“还有点时间那就顺路带你去天坛吧。”她居然也就答应了,进公园后还贡献了一个金句,说“你们北京外头大马路那个样子(我:啥样子啦?),只要花两块钱买公园门票,就立刻来到另一个世界。”很好笑。这时我已完全习惯她精妙绝伦又刻薄讨喜的日常吐槽,这样的人确实应该写好看的小说,写一辈子。

又是让人感官清醒的,洁净明亮的冷天。我们在天坛里愉快地阔步缓行,看肥大的灰喜鹊沉重地落在草坪上,松鼠掠过树梢,还有成群结队的长毛猫。怡微说:“你们北京的猫好胖啊。”我嗤之以鼻:“是你们南方的猫瘦。”

至此一切貌似都很顺利。我还一直假装靠谱地看时间想着该开车送她去南站了,结果等加快脚步走出天坛,才发现到处都找不到车。几近不置信地四处张望,整整一分钟后才不情愿地意识到车在东门,而我们闲庭信步走出来的,是西门。

这时已经四点三十五了。东西门是对角,即便从园子走直线过去也至少二十分钟。情急之下我们拦了一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三轮车,问师傅最快速度赶到东门要多少钱,师傅狮子大开口道:“一百块!”我果断对半砍:“五十!”拉着怡微飞快上了车。看来五十师傅也是满意的,因为他蹬得超快。下车时怡微试图给钱,我恐吓说:“再这样我以后不带你玩了!”她立刻很乖地缩回手。

但师傅蹬得再如风火轮,也用了十分钟。等我们终于成功上车,离五点只有一刻钟了。在历经无问东西、慌乱中迷路到一个小区幼儿园的各种乌龙之后,我们终于成功顺利地……误了高铁。

说时迟,那时快,情形可谓是十万火急,千钧一发,而我们居然还在见缝插针地聊天。怡微总结说:“我一般都会提前半小时到车站……所以你就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啊!而我要不是因为原生家庭,就会变成一个实用主义的女工。”这时窗外的天色慢慢黑了,离五点已经只有五分钟了。南站必须提前五分钟进站,所以其实已经无望了。但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十二万分坚定地对怡微说:“没事肯定有办法的。”于是她依然保持了乐观。我对她的信任十分感动——但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乐观居然是盲目乐观。

过了好几年,她才告诉我:“我真的以为你可以有办法让火车停下来啊!”

我说:“你以为我是大大吗?我说的办法就是改签车票啊……五点那班又不是当天的最后一班!”

于是,就是这样巨大的误解和同样庞大的信任中,我于五点一刻停好车,陪她去窗口改签了六点钟的车,又去麦当劳给她买了一个套餐,最后还去稻香村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忙完这一切以后差不多已经五点四十五了,终于看似温馨又从容地,把她送上了回上海的车。

——如果我是一个过于浪漫的(不靠谱的)巨蟹座的话,其实怡微也是一个超幻想体质的双鱼座。她怎么会以为我可以力挽已发出的列车!这真是我的能力最被高估的一次!

她告诉我,得知我的“办法”就是改签时差点当场昏倒,又说:“可那根冰糖葫芦真的很好吃啊。”

谢谢侬啊,安慰我。


2

虽然比怡微要年长,但我常常觉得怡微不光比我靠谱,而且比我懂得的实际生活经验要多得多,比如她一个人辛苦办完赴台签证,和房屋中介斗智斗勇,买房子,找装修队,还知道如何给地砖美缝(这个词我真是在她家才第一次学到),完美避开各种大坑。文可查阅海量资料写博士论文教学生创意写作,武会看直播囤东西,打动森,有效缓解日常生活里情绪壅塞的压力。但她总是说我比她热爱生活,我就试想了一下,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会而她不会的,发现绝大多数都是如下之类:怎样从昆明斗南花市团购鲜花,北京几月份会开白牡丹,苏州几月份上市鸡头米,哪家湘菜川菜淮扬菜更道地,博物的圆宝玩偶系列已经出到了鸮鹦鹉,外形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抹茶肥鸡……这样明确截然的不同特质倒也带来了一些彼此的吸引力,比如我总是被她的冷静理性打动,而她想玩耍的时候,会优先想到我吗?

这次我甚至比当她编辑时更认真地看完了她几本最近的小说集和散文集。看完也没什么写书评的冲动,因为我总觉得对她小说的阐释,谁也没有她自己到位。倒是对《四合如意》里《锦缠道》的一句话印象深刻:“这样的友爱几近无利可图,反而令我对麦琪的想念显出一些本真的东西来。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不是一样的人的呢?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那么不一样却还愿意帮助我的呢?”在怡微的生活里,我当然扮演的不是麦琪,她自己也不是,我们的友谊似乎也和我喜欢的一切一样,是完全无用的,但是这样的无用和不同,却也让这感情显出一些本真来。我们平时聊天其实也很少,偶尔聊起来又会说半天,经常我说很多半截话,她半天都在“……正在输入中”,然后发一大段有头有尾有情节的话来,要么很实际,比如建议我如果被封控,一定要囤尽可能多的干货;要么充满微妙的反讽,就像她在《一春过》里写到马先生夸刚认识的女生:“哈哈哈哈。骗人的吧……认识你太高兴了,你太逗了。”我私下和人聊天,经常被人说可以去讲脱口秀,但怡微比我更合适。因为她看上去比我更丧,也不像我那么容易笑场,段子还比我完整。这可能就是我和她的另一个区别:我只能在非常亲近、而且也确认非常喜欢我的人面前轻松自如地说笑话。但是怡微真的就是,很、会、吐、槽,几乎怀有一种要揭发世界所有荒谬可笑的使命感。

但奇怪的是,看她的文章,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蛮难过的。老想对她说:你来北京,我做好吃的给你吃呀。

——虽然她其实比我拎得清一百倍。她也说了,她自己比小说里那些女主角都过得好,没事的。

我昨天临睡前还在想,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怡微书里面那些人物,好像都是我平时生活里不太认识的,就算再委屈再难过,总是在心里头雾数,“如匪浣衣”,再难受也不太显露出来。而我和我的人物都做不到那么隐忍,要更彻底一点,也更任性一点。结果今天才发现几年前她送的《樱桃青衣》竟没有全看完,独独没看《故人》和《你心里有花开》,结果这次一边看一边哭,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么伤心。原来怡微也是很擅长让人破防的,因为她舍得让人痛死掉,其实比我狠。《故人》里面那个伤心欲绝的爸爸简直像《包法利夫人》里爱玛的爸爸一样让人心碎,《你心里有花开》和前一篇《哀眠》一样,写得也是女性情谊,只是两个主角大了几十岁,就一起经历过更多生关死劫,也更有过命的交情。这样我就很庆幸虽然怡微一直和我说“写写印象记好啦,不用写具体文章”,还是坚持重读完了手头所有的她的书。此时看她,大概也和最早读她的心境不一样了,更容易心沉下去体会到她绵密中见格局、平淡中却有真章的好处。

三月份是双鱼月。看了整整一礼拜怡微后,不知为什么突然没那么害怕变老了,即便真老了还可以一起逛逛天坛或随便什么花两块钱就天地为之一新的公园,用怡微的话说,就是“又可以聊好多八卦”。但又有一种不需多说也仍然默契的东西在里面。上海话的不响,其实是一种回答。我喜欢我说很多而她不响的时候,而就像她相信我可以让飞驰的列车为她停下一样,我相信她都有认真在听,不同意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是她独有的沉默温柔珍重。而我就再乱话别的三千。你一句,我一句,东一句,西一句,天一句,地一句。生一句,死一句。不说也是说。抛下随时又可以捡起话头来,永远不会陌生。

说永远或许太早了一点,谁知道人生还会经过什么呢——很怕怡微要笑我肉麻。但她其实也蛮肉麻的,说“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就是看到你就很开心”。又像个渣男,老说“等我空了专门来看你”,又老是没空。两个直女互相表白到这样也很可怕了,但我还是很希望她幸福,一切不开心都留在文字里。愿她生活中处处有花开,时时有言笑。小说里的人替她解甲归田,也替我们道尽人生千万难以放下的苦楚。

【责任编辑:李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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