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在线讯（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何林璘 实习生 杜珂）教育界别的小组讨论会上，一位委员抢过话筒，先谈起的却是环保话题。“一月份我因为工作来北京做实验，那几天的天气是真差啊，弄得我心情也差，这次来开会，这天明显好多了！”话题一起，原本以教育为讨论主线的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刚过去的这个冬天里的几场重度霾，让霾再次成了两会上的热门讨论话题。

    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回顾去年工作情况时，称清醒地意识到“环境污染形势依然严峻，特别是一些地区严重雾霾频发，治理措施需要进一步加强。”并在2017年工作任务中表示，要“坚决打好蓝天保卫战。”

    今年是从2013年开始实施的“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以下简称“大气十条”）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年。

    大气十条明确规定，到2017年，京津冀地区实现PM2.5在2012年基础上下降25%左右，长三角下降20%，珠三角下降15%，其中北京的年平均浓度降至每立方米60微克。

    这是各地交出5年治霾成绩单的最后期限。

    “卓有成效”的背后仍藏问题

    今年冬天送小孩上幼儿园时，家住天津北辰区的马晨（化名）总会小心翼翼替孩子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口罩、帽子、围巾，只留两个眼睛在外边，“有时眼睛都不想留，那么重的雾霾对皮肤也不好。”

    几天前，环保部部长陈吉宁公开表示，2013年启动“大气十条”到2016年，空气质量变化很明显。据统计，2016年北京PM2.5浓度是73微克/每立方米，比2015年下降9.9%，优良天数比例比2015年上升3.1个百分点，是北京改善幅度最大的一年。“全国层面上，我们统计了74个重点城市PM2.5浓度，与2013年相比改善幅度也是在30%左右。”

    对于大气十条实施以来的治霾成效，全国政协委员、环保部南京环科所所长高吉喜给予了肯定。

    他认为，大气十条以来，整体环境监管力度大大加强，监管方式也更科学有效。“力度大体现在哪里？不管是中央巡视还是发生重污染天气，环保部都会派出多个督察组，进行具体督查，且督查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准确覆盖，监管方式也采取了新措施，如通过对企业的用电量、煤炭消耗等指标的观察，来判断这些企业到底有无停工。”

    2016年，中央环保督察组分多个批次先后到多个省（区、市）实施督察进驻。仅第一批针对内蒙古、黑龙江、江苏、江西、河南、广西、云南、宁夏等8地的督查就问责了3422人，约谈2176人，罚款1.98亿元。

    就在前不久，环保部部长陈吉宁率调查组前去河北省保定市暗访调查，“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保定我们都不知道，下午知道后，也不让我们陪同，晚上就跟我们开会反映问题，要求对问题立刻整改。”全国人大代表、保定市市委书记聂瑞平告诉记者。

    “整体数据的下降，说明治理的总路径和方向是对的，科学有效的。”高吉喜说。“但这个冬天发生的几次重污染天气，让公众怀疑空气治理到底是否有效”。

    今年1月初，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和陕西省一度有60个城市启动重污染天气黄色及以上预警，其中31个城市维持红色预警。类似的全国重污染集体预警在这个冬天频繁上演。

    聂瑞平向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坦言，保定市这个冬天的空气质量与去年同期相比，也出现了明显下滑。

    对今年冬天出现的断崖式空气质量下滑，高吉喜解释，“从科学上讲，大气有一定的环境容量，这个容量会随着季节更替发生变化，到了冬季，空气处于相对静止状态，气象条件不利，大气的环境容量大幅缩小。所以尽管总的污染物排放量在下降，但由于气象条件所带来的环境容量减少更多，导致出现严重雾霾，大家感觉治理成效不明显。这不能否定总体治理的成效。”

    “一到冬季就频繁雾霾，主要出现在以京津冀为代表的北方地区。”高吉喜认为，这说明总的污染排放量依然处于过高水平，而且还与冬季的取暖用煤密切相关。

    “入冬后，京津冀取暖用煤大幅增加，且很多烧得都是散煤，散煤单位排放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的量，要比电厂排放多得多，这么大量的煤炭排放，必然增加空气的负荷。”

    大考将至：压力大 硬着头皮也要做

    2017年对京津冀等地区来说，是“压力巨大”的一年。

    全国人大代表、太原市市长耿彦波如今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点开真气网，看当天太原的空气质量数据。“全国74个城市，我们太原就在里面。但去年12月份我们的成绩单不好。”耿彦波直言。

    打开网站的污染地图，除当日数据以外，还有月排行、年排行。“如果通过监测发现一些地方数据有问题，就马上派人针对性地采取措施。”

    耿彦波称，去年太原市现有的近17万辆出租车全部置换为纯电动车。“这在全国还是首个尝试，也是我们的决心。”

    太原出台了“大气治理20条”，进一步细化治霾措施。经此前治理，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的超低排放改造任务，太原的燃煤电厂在2016年就已全部完成，但对于燃煤影响占比30%到40%的城市来说，燃煤所带来的挑战依然艰巨。

    山西是煤炭大省。“燃煤在农村的置换，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太原大概有380多个村庄，都是散煤。”耿彦波说。

    在《京津冀及周边地区2017年大气污染防治工作方案》中，太原被列入京津冀大气污染传输通道的28个城市之一。山西所设立的目标是相比2012年，PM2.5浓度下降20%。面对所设立的目标，耿彦波直言“压力非常大”。

    ”但我们有决心实现这个目标。今年我们的重点目标是实现清洁能源的置换，通过散煤燃烧的电气化来实现，当然这代价很大，但治理雾霾，污染排放的总量必须要先降下来。环境质量好转，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让所有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这对一个城市来说，太重要了。最普惠的民生福祉，是大家共享的。”耿彦波说。

    作为京津冀雾霾治理的重点城市之一，保定市今年同样面临着巨大的治霾压力。在连续几年空气质量位于河北省倒数第一后，保定终于在2016年成了“倒数第三”。“保定整体能源结构中燃煤占比过大，是历史上形成的。”聂瑞平说。

    他解释称，“主要是燃煤的问题。以前集中供热率太低，现在集中供热率超过80%，今年的目标是实现100%。按照国家的统一要求，给这么多万户实行改气改电，我们压力巨大。2015年保定的PM2.5浓度是110多，去年降至93。”

    《京津冀大气污染防治强化措施(2016-2017年)》规定，保定PM2.5浓度要在2017年降至77，这就意味着一年就要下降约17%。聂瑞平坦诚，“这个难度相当大，压力很大。我们现在提的是以日抓旬，以旬抓月，以月抓季，以季抓年。治霾工作一天都不能放松。开头如果做不好，全年平均下来，压力就大了。”

    经济面前 环保优先

    过去几年，珠三角地区的空气质量表现让人们意识到，治霾并非无解。

    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环保厅原副厅长陈敏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提了不止10次的“产业结构升级”。“这是源头，要想真正解决问题，肯定是产业结构调整才能彻底实现。”

    高吉喜表示，尽管目前全国范围内，京津冀地区的治霾措施力度最大，但在目前的治霾成效上，的确是珠三角地区的成效最好。

    据数据显示，2015年珠三角地区的空气质量实现整体达标，即地区全年平均PM2.5值在35微克/立方米以下。而2016年在整体气象不利的情况下，再次达标，且比2015年进一步改善。

    高吉喜认为，珠三角的大气质量改善，与产业结构的调整升级密不可分。

    环保部部长陈吉宁曾在记者发布会上表示，广东在2000年前后就已开始考虑大气治理问题，“那时候还没有公开测PM2.5，但减排的方案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广东大概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取得了今天的进步，这个速度比英国、美国和日本都要快。”

    陈敏表示，广东的机动车尾气、淘汰落后产能等方面的减排措施都做得比较早，同时采取严格的监管措施，尤其是对企业的监管。

    应对治霾，“应该抓源头治理。”陈敏举例说，为了实现减排，佛山毅然淘汰了很多陶瓷产业。“同时发展新型产业、先进制造业，发展循环经济。现在广东最大的优势就是高新技术产业多，污染排放量很小，产业结构非常轻型。”

    相比于珠三角，京津冀的数据显然并不好看。据陈吉宁此前所公布的数据，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山东、河南等6省市，国土面积仅占全国7.2%，却消耗了全国33%的煤炭，单位面积排放强度是全国平均水平的4倍左右，6省市的涉气排放主要产品产量基本上占全国的30%到40%。

    “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经济发展、生活方式得不到大的改变。在这种总污染排放量巨大的形势下，环境治理的任务依然艰巨。”高吉喜说。

    在评价长三角地区的治理成效时，陈吉宁表示，长三角“在三年过程中，曾有一段时间改善很缓慢，这是措施选择的问题，但2016年的改善速度就上来了”。

    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全国人大代表、江苏省环保厅厅长陈蒙蒙说，去年中央环保督察组对江苏结束督查后，江苏加大整改力度，推行“两减六治三提升”行动，即减少煤炭消费总量和减少落后化工产能，提升环境经济政策调控水平、环境执法监管水平等。

    “几项措施一起上，各个项目都加快了进度，加大了力度。2016年顺利实现了PM2.5下降的目标。”陈蒙蒙说，在权衡经济和环保时，我们非常明确，就是不管经济的压力有多大，都要把环境保护达标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确保完成环保工作。

    今年两会召开之前，全国工商联环境商会所组织的环保企业家媒体见面会上，环保企业家魏巍在答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提问时，打了个形象的比喻，他说，人生病了都还要花钱去治，环境大气生病就更需要付出经济代价去治。“这不是平衡经济与环境的关系，肯定要环保先行”。

    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关于“蓝天保卫战”内容的最后，明确提出“对空气质量恶化、应对不力的，必须严格问责。治理雾霾人人有责，贵在行动、成在坚持。全社会不懈努力，蓝天必定会一年比一年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