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在线北京3月5日电（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卢义杰）70岁的王承德眼镜一摘，左手挥起《政府工作报告》，俨然一副“豁出去”的架势：“10年了，明年我政协委员也不当了，也没有机会说了，我今天要把话说完！”

    在3月5日医药卫生界别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的现场，这位北京顺天德中医医院院长第三个发言。头一分钟，王承德挑了几个经济增长数据，称我国发展“真是不容易”，此后将近30分钟里，他就“画风突变”了。

    “我最想关心的还是水的问题。我就是为水而来的。”王承德话音刚落，不少委员笑了。很多人知道，自2008年起，王承德每年提案都在呼吁保护水资源，直到这届任期即将结束。连他自己也承认，“在医药卫生组，我是很尴尬的”。

    来自甘肃靖远的他开始拿自家举例。“我是黄河边长大的。解放前家里土地挺多，水地80亩。”现场一片欢笑，王承德没有理会，继续说，“塬上地600亩”。

    委员们很快笑不出来了。王承德告诉他们，小时候，塬上地庄稼茂盛，60年过去了，那里基本颗粒无收；以前，他家附近的那段黄河还会发洪水，现在，洪水基本绝迹，水量也比儿时锐减了四分之三。

    令他更坚信黄河“渴了”的事实是，上世纪60年代，还是学生的他曾见甘肃某学校附近还是黄河。2001年夏天，重回此地的王承德发现，附近一片都盖了房子。

    新华社披露的数据证实了他的观察。报道称，自上世纪90年代初到2005年，黄河源头水量减少了23%。青海省水利厅有关负责人的解释是，这和生态环境的不断恶化、源头地区水涵养能力降低以及气候、气温的变化等有关。

    王承德联想到，上世纪他在三江源地区工作的时候，人们每天都在伐木。为了省钱，他也进过原始森林砍柴。等到12年后离开三江源，当地人运木材的车从没间断。他又想到，一批人现在还在青藏高原上挖冬虫夏草。

    “焦局长，我呼吁了多少年。”分组讨论现场，王承德现场向全国政协委员、国家食药监局副局长焦红求着“见证”。熟悉此处的王承德说，过去，有一处地方是沼泽，现在已变成沙地，“那些人把草原挖得千疮百孔，会造成水的问题。”

    王承德开始“放炮”了。“我写了10年的水，最不满意的是水利部。”他抱怨，每次水利部都表态治理了哪条河、种了多少树；他着急，现在水资源情况依然严峻，去年，洞庭湖又干旱得见底了，鄱阳湖也见底了，“多可怕啊，我到处呼吁”。

    2012年，一位中央领导参加了医药界别的联组讨论。王承德急忙反映，“我就是说水的，我就准备好谈水”。他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接连说着“排比句”：水的问题很严重，极其严重，非常严重。

    “中央领导反馈，确实，你提得好，你提得很对。”王承德向委员展示了这把“尚方宝剑”，“我继续提、年年提。”

    他让委员们算一笔账：2015年，一个干了30年的船夫告诉前来调研的王承德，老家一段黄河最深处大约6米，河床20米，近几年每年差不多下降15厘米，“一年比一年下降得快”。王承德着急了，“这多可怕，每年15厘米，河床20米，这会有多少？”

    现场慢慢鸦雀无声了。

    王承德继续说起了“排比句”：“我连续10年写提案，呼吁拯救水资源，当前GDP可以放缓，楼宇可以少盖，道路可以少修，汽车可以少造，汽油可以少烧，唯独水资源是庞大的系统工程。要退耕还林，种草种树，生态移民，兴修水利，海水淡化……”

    事后，有的委员赞他“精神可嘉”，有的委员建议，媒体快再帮王承德发发声。

    这位连续10年为水资源喊“渴”的委员，今年不得不靠“蹭雾霾的热点”博关注。在他的理解中，雾霾是天地和谐的规律被打破了，要根治雾霾，必须治水。不过，在拿到《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他发现，对于自己奔走10年的事情，报告只提到了一两句。王承德又着急了。征求现场委员意见之后，他决定把提案念念。

    “保护水，我早就写了，但大家关注得不够啊。雾霾大家都很关注，所以，我就借着雾霾继续写水。”见无人反对，王承德“赌气”地翻开了提案。

    10分钟，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没有人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