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长春》是怎样炼成的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桂杰

    “日本投降后，中国大地上政治实力为‘三国四方’。

    显然，强大的美国、苏联、与比较强大的蒋介石国民政府坐在了一起，共同面对比较弱小的中国共产党。尽管蒋介石用人格担保毛泽东的安全，毛泽东会去重庆吗？斯大林已经用法律约定东三省由国民政府接管，朱德总司令第二道命令中那四支队伍是否继续向东北进发？苏军会让他们踏过山海关吗？”

    这是著名作家李发锁在人民日报出版社最新出版的《围困长春》一书第1章《英雄所见略同》中的最后两段。

    历史纪实作品《围困长春》围绕东北三年解放战争主要战役与重大历史事件，尤其是围困长春战役的发生、发展、胜利的全过程展开叙述。作家李发锁站在大历史观的角度，把东北解放战争与围困长春战役放在二战结束后的世界大格局中进行考量，既讲述了领袖的战略、策略对战争走向的重要性，又剖析了围困长春战役若干似是而非的说法。

    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何建明说，李发锁的作品让他“狠狠地颠覆了”——出版社寄送来的大样，装书稿的纸箱子足有好几斤！但何建明没有想到，自己用两天的时间就读完了这部作品，他惊呼：“李发锁，好样的！你为当代文学增添了一束灿烂的光芒！”

    有关专家对此书的审稿意见上写有一行字：“书稿史实基本准确，无政治问题，具备了出版条件。”

    《围困长春》像一部经典大片

    《围困长春》一书共54万字，为完成本书写作，作家李发锁搜集了两千多万字的资料、档案和典籍，仅注释就有近千条。

    “我这本书不同之处，主要是写战争场景背后的领袖们的战略和策略的比拼，包括将帅们战术艺术的比拼。我认为，这是决定战争胜负或者政党命运的关键。在书中我写了领袖们做这种战略和决策的背景、他们是怎么想的，与他们的性格和经历有什么关系。”李发锁说。

    何建明说：“从读者的角度和文学角度看，我以为《围困长春》它不仅好看，令人不舍掩卷，像看一部经典大片，关键是这部书尊重了历史，校正了许多以前在‘围困长春’和解放东北这段历史上的许多颠来倒去的各种不同“说法”，这是极其重要的问题。此前的‘说法’就是不负责任地否定和歪曲了主要指挥者林彪的形象与功绩。”

    历史是曾经活着的社会存在，所以历史是有生命、温度、起伏、规律的，交织着丰富的人的故事。中共方面，除了林彪，还有陈云、彭真、罗荣桓、黄克诚、刘亚楼、萧华、黄永胜、梁兴初、韩先楚等，国民党方面如卫立煌、孙立人、廖耀湘等，共计上百位。

    在《围困长春》中，林彪大军奔袭锦州以后，一度犹豫还要回长春，毛泽东说你这个时候回长春将要犯一个大错误，长春越晚打下来越有利，可以牵制沈阳大部或一部敌人。可见，围困长春不是一个小战役，而是整个东北诸战役链条中的很关键一环。“毛泽东和林彪的讨论、争论是半年，林彪在没想通之前也是很有主意的人，并不是怯战。当时林彪奔袭锦州，最后是胜利了，说明攻锦是一招妙棋，也是一招险棋。冒险不是林彪的性格，起决定作用的是毛泽东的大智大勇。”李发锁说。

    何建明说：“关于林彪在新中国成立后和‘文革’中的事，党已经作出过决议，我们不用重复，但对于他在辽沈战役和整个解放战争中的表现与功绩，最好的态度就是正视和尊重历史本身。《围困长春》很好的完成了这一使命，因而它的贡献是不简单的。”

    对于自己的这部作品，李发锁说，写纪实文学、报告文学，真实是第一位的。好多人让我签字，我就签了五个字，真实即力量。真实才能够符合作家的良心和底线。

    这本书写到一年半，写不下去了

    李发锁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围困长春》一书，从酝酿到出版用了五年时间，集中收集材料是三年时间。其中，寻找证据在500天以上。这些证据，除了有上层的，还有普通百姓的；除了有局部的，还有全局的；除了有共产党方面的，也有国民党方面的。可以说，这本书是自己用双脚丈量出来的。

    “创作这本书时，我做了目录，做了索引，记到笔记上，然后要背，把这些东西背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要背得很熟，写的时候才能写的出来。”李发锁说，为了查阅这些资料，他住了两次院。因为不知道档案里面打了防腐剂，去翻看材料之后感觉胸闷上不来气，患了呼吸道疾病。“但是我感到，写出了这本书也是挺值的。”

    在出版《围困长春》之前，李发锁写了六部长篇小说，其中一部是以解放长春为背景题材的小说《细菌》时，他接触了海内外对长春这场战役的议论。“我作为一个49年前的老兵，希望回顾那段历史时，还英勇牺牲的将士们一个公道。”李发锁表示，《围困长春》除了有战略、策略的考证，还有将帅战术艺术的比拼研究。著名报告文学作家李炳银评论说：“作者既表现出各自的视野智慧，也表现出不同人物的性格和作风：毛泽东的战略思维与灵活决断、属下富有现实机动性的高超指挥艺术；蒋介石的独断专制、刚愎自用，杜聿明的无奈等等，都通过宏观战争场面内外的诸多细节被作者书写得生动形象，使整部作品大开大合，疏密有致，引人入胜。”

    为了写《围困长春》，李发锁经历一段波折，这本书写到一年半的时候，写不下去了。“我认为我视野短，想法也很幼稚，然后就进行学习，这是写作最苦最煎熬的阶段。档案馆两千多万字的资料、典籍、档案，找完了资料之后，要看若干遍，我快70岁了，又不会电脑，全靠手写，重要的资料都翻烂了好几本。”

    在这个艰苦的过程中，李发锁确实找出了很多有用的资料，包括当年国民党征兵户籍记录，证明长春是多少人口，包括国民党市长尚传道给郑洞国一个条陈，包括郑洞国亲笔签字的往外疏散20万人的文件。“写这本书非常难，两千多万资料要做一个索引，索引做了比较多的时候有9本，每一本里面的资料是在哪一页、哪个版本、哪件事情，都要熟到象林彪熟背地图一样。”他说。

    李发锁告诉记者，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他天天在公园里走路、看书，三个多月翻看了几十本书，可以说是拼了命。“有两本书启发了我，一本书是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那本书是站在大历史观来研究明朝的事情；再一个是美国人胡素珊《中国的内战》。这两本书没有直接写战争，但是都写了和战争有关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政党架构，甚至土改方针、俘虏政策等决定战争走向的问题。”

    “围困长春”的误解已经几十年了

    为什么要用“围困长春”这个书名？李发锁说，“围困长春”这个名字不仅仅只看到它是地域局部的概念，应该看到是共产党领袖毛泽东的战略思维与布局。

    《围困长春》中重点说了毛泽东五大战略。战略是决定战争胜负和政党命运的决定因素。围困长春战役非常重要。长春从战略上看，是东北最中心的腹地，谁得到长春这个据点，就等于在对方的腰部扎上一根钉子。国共双方都要争夺这座城市。《围困长春》一书披露，本来国民党郑洞国的十万部队是孤军外悬，离它的沈阳和锦州主力几百公里以外，孤军在外是很危险的，蒋介石迟迟不撤军，他的打算就是这个钉子要钉在共产党的腹地上。从共产党方面看来，长春拿下来之后，南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李发锁说，长春本身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方面它应当是东北的指代，当时的国民党的东北行营，苏联的红军总部、共产党的东北局都曾设在长春。蒋介石把东北划分了九个省，其中五个省在松花江以北，林彪带领部队占据松花江以北以后，国民党五个省等于是流亡政府，流亡政府和省党部也都在长春。毛泽东曾指示东北局：“夺取长春，以长春为我们的首都。”所以，围困长春实际等于围困东北。第二点，长春尽管是局部战役，但是，它又是整个棋盘上的一个眼，像下围棋的一个眼子，这一个子影响甚至决定整个东北战役胜负。毛泽东和林彪争论、讨论、研究了半年的问题，就是先打锦州还是先打长春。

    “现在很多人有一个误解，认为我们围困长春没有顾及老百姓的死活。这个误解已经几十年了，我用确凿的证据来研究。围困长春从“困饿战”来说，我方是失败的。为什么失败呢？当时有一个流行的观点，谁的心硬，谁就能胜。”李发锁经过历史素材的发掘和梳理后发现，第一，围困是必须的，只有围困，符合战争法则，对战争负责，对人民生命负责，对胜利负责。除非你不想长春解放，你不想东北解放，不想解放全中国。第二，国民党的郑洞国在围困战之前让尚传道挨家挨户地查了一个月，结果是城里有两个半月的存粮，可以吃到七月底。什么概念？40万人加10万部队可以吃到七月底。郑洞国为了在七月底以后还有粮，就把二十万百姓往城外撵，一些人饿死了，共产党受不了了，就往外放。8月初的时候，一次放了两万人，城里的粮价马上就掉下来了。这种放是不符合战争规律的，没办法又再围。但是，郑洞国心比共产党要硬，还继续撵人。凌晨三点的时候，督察处领头，军警宪特一齐出动，规定一个警察撵八个人，一个保长要撵出三户。在这种背景下，共产党责成吉林省委，由兵团副政委唐天际牵头组织十个县救援，一批一批放将要饿死的百姓，结果审查的速度不如撵的速度快，死人在增加。于是到9月11日，打破战场通行惯例，不审查就全部放行百姓，共达15.4万多人。

    有人说，共产党“困饿战”失败了，为什么郑洞国投降了？郑洞国投降不是因为围困得没有粮了。锦州一封闭，他死心了，国民党部队逃生的最后希望没有了。此外是因为60军的起义，解放军接管了防地，等于在新7军背后顶上了枪口，他就不得不投降。“共产党困饿战打不赢吗？错，主要是因为我们考虑老百姓的生死，所以中途终止了。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为什么胜利属于共产党？因为对老百姓仁慈。”李发锁说。

    李炳银说:“在任何时代，如果仅仅依靠作家主观想象或道听途说的机巧，是难以真实深入同时不失个性地呈现社会生活与人物众生的。像《围困长春》这样立足历史真实，力求充分再现历史原貌，不避历史中真实存在的曲折、艰困与流变，同时探索并呈现历史人物的情感、个性与现实命运的作品，显然更具有写作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