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岸”的他们，正在“打捞”自己 | 校媒FM
4月的最后一天，考研调剂系统如期关闭。
2023年，474万人组成了这支考研大军，而最终只有不足20％如愿成为研究生。落差数字之下，考研这条上坡路似乎越来越难走。
“我们好像一直泡在水里，一直说着上岸。”近年来，用“上岸”来指代人生每一个阶段的过渡时期，成为年轻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有人说，我们也许只是从一片水域游到另一片，在洋流中经历漫长的人生迁徙。
但考研“上岸”，绝对是许多人长期的人生目标之一。有朋友告诉我，他从大一开始定下考研目标，心仪学校的徽记贴在随处可见的书桌、水杯、床脚。正因为考研备考的历久与煎熬，每一次克服备考的倦怠时，人都不自觉要把考研与未来的路更紧地拴在一起。难怪有人将考研称为22岁以后人生的入场券，或许并不为过。
中青校媒记者 邓昕冉（山西大同大学）/摄
当80％的人在这场竞争中憾负，他们并不能轻易地将数百个日夜的努力归纳为一次考试的尝试和学识的积累。在大多数的叹息之中，他们不甘或被迫地接受事实：好像梦想中闪着光的人生，也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一般越走越远。
没能上岸的，是学历、是专业能力，还是他们的人生？在各自的境遇里，又该如何实现自我意义上的“打捞”？
5月初，尘埃落定，没有上岸的人，被迫要去重新锚定人生方向。
对于小文来说，她可以好好地享受毕业季，认真告别校园生活和朋友们。去年12月底，她并没有出现在考场，而做了弃考的决定，是在11月份。
小文在她的朋友来看，并不是临阵脱逃的人，相反还很有勇气。上课的时候，老师会很自然地告诉大家“这个知识点很多学校会用来出考研题”，年初，室友拉上她一起拼单买考研习题“全家桶”，她就这样搭上了考研的大巴车。
暑假的整整两个月里，她就学着图书馆每个人的神情，盯着书本上的黑字在段落之间拐弯，不知道几个符号放在熟悉的数字之前，运算逻辑发生了什么变化。
中青校媒记者 邓昕冉（山西大同大学）/摄
她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是因为喜欢做学问，才去考研的吗？她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也知道身边的朋友中，哪些人是真的爱钻研问题、爱思考，哪些人则是陷入了学历焦虑，被迫让研究生三年成为社会时钟的附加值。
相比之下，小文有比备考更想做的事情，她在前三年积累了丰富的实习经历，也喜欢在各类求职比赛中演讲、展示，锻炼表达能力，她觉得，如果是因为暂时逃避工作而选择考研，这离自己的人生规划会越来越远。
最终，她在秋招季收获了自己很满意的offer，也很开心：终于要独当一面啦！
阿峥是考研“钉子户”，今年三战，终于圆满。
他记得，第一次自己没有进复试，在官网刷新出名单的十分钟后，他沮丧地退出了所有考研交流群，在心仪学校的官方公众号下留言：“没有好消息，有机会再见吧。”随后，他触发“不再关注”的按键，消除了数字空间里所有和考研有关的存档。
但记忆无法清除，他清楚地记得所有和考研有关的细节，比如图书馆每天的闭馆音乐，走出图书馆后广场上的路灯光亮，还有从夏天走到冬天的那条夜路，蛙鸣是如何一点点消失的。
这些细节，曾被他看作是为梦想增添的燃料，但是，它最终没能被驱动驶向天际，绽出烟火。一战时他想，一定要弥补高考的遗憾。
中青校媒记者 邓昕冉（山西大同大学）/摄
而新闻里多次考研终上岸的主角不在少数，这些信号又被他以为已经沉寂的心捕捉到了。他知道，这一年的努力，让他心中积攒了一团火，这股劲还没使完，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小峥决定顶住压力，再多试一次，再试几次也没关系。他希望在花开之前，他的世界永远如长夜一样，隐藏他不欲人知的“耕作”。
而他最终还是上岸了，他可以每天看着学校的公众号，离照片里的大门越来越近。他可以得意地说，成功地“打捞”起了自己。
林路是2022年“上岸”的，但在她看来，自己仍然浸在水里。
得知初试分数时，林路知道可能与目标的学校无缘了，但是这个分数还是能让她“有书读”。此时，两条路摆在面前——不甘于此，再去二战，或者通过调剂，去到原来计划外的“非理想院校”。
最后，林路考虑到不太觉得她能再坚持备战一年。她觉得，“二战”更像是在坐标轴上戳一个洞，从毕业那一刻开始，自己就被牢牢地钉在这个洞里，同时也失去了去往其他方向的资格，一定得把研究生给考上。她不能接受自己再经历一遍备考，也不能忍受当自己身边的同学进入新的学习环境、去新的关卡“打怪升级”，而自己还在原地的那种心理落差。
中青校媒记者 彭冰杰（太原理工大学）/摄
她在调剂里选择了一个原本并不熟悉的学校，很顺利地通过面试，接受了拟录取。
一个多学期以后，林路也习惯了新环境，认识新同学、学习课程、熟悉校园周边的一切……这些她都经历过，再来一遍并不困难。偶尔她会想，这个决定是否算是一种妥协？
在更广阔的视线里，能够入读研究生的人还是在少数。她想，就像本科一样，带着一个目标去努力，最后哪怕没有够得到，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上岸”这个词，留给并没有赢下这一仗的人，会是终生的骇浪与潮湿吗？
2021年考研结束后，北京师范大学赵勇老师给出了一种答案：“为了你心中的目标，你憧憬过、仰望过、奋斗过，这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并不意味着你的追求就没有价值。”
关于考研，每个人都留下了不一样的“泳姿”，这片水域固然拥挤，但胜在人生本就可以像洋流一样灵活，可以转向去其他水域、可以沉潜等候时机、也可以选一个不是那么优雅的姿势登陆。
每当浪潮来临的时候，掌好人生的舵，靠岸的过程时急时缓，总又充满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