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人大毕业的“咸鱼”,怎样蜕变成“活鱼”?

作者:金卓 来源:共青团新闻联播2021年09月19日

曾经,农桑只想做一条“挂机”的“咸鱼”,等着退休,但在驻村1年多后,她立志要在乡村奋斗下去。基层究竟带给了她什么,让她产生如此转变?

在来到广西来宾合山市岭南镇里兰村之前,农桑算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她只想做一条“咸鱼”,在某个舒适的岗位上“挂机”,直至退休。

她之所以走上选调生这条路,并非她的本意,而是一时的“无奈之举”。

她之所以主动申请下乡驻村,也并不是出于理想或干事创业的决心,而是村里更自由,适合“躺平”。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讲,人们似乎都很难将她与基层干部的形象联系到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阴差阳错,格格不入,尤其是对她自己而言,所以她也一度考虑过转行。

不过现在,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庆幸自己做了当初的选择,并立志要在乡村这片大舞台上继续奋斗下去。

用她的话说,是基层“感化”了她,“改造”了她,让她“重获新生”,在短短的一年有余的时间里。

农桑向脱贫户适龄儿童赠送书籍

两次“逃离”

今年29岁的农桑出生于广西百色,是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考古专业2018届硕士毕业生,做考古研究是她一直以来的兴趣所在,也是她对未来原本的规划之一。

改变发生在研二那年,时值盛夏,农桑随老师同学外出考古。野外发掘环境艰苦,不仅要顶着高温“上工”,生活条件也无法保障。

没有空调、电扇、热水器,想洗澡只能早上接一桶水放到外面晒,晚上回来洗。吃不到蔬菜,身上捂出了痱子,还要时刻面临着蚊虫、毒蛇的侵袭。

一个多月后,农桑便决定“逃离”,“我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工作,我再也不要干发掘了”。

农桑参与春耕种植甘蔗

回京后,农桑开始为自己寻求其他出路,不停地投简历,参加笔试、面试,这其中就包括广西定向选调生。

不过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选择,只是“随便投了简历,随便考了个试,连一套真题都没做过”。

可“无心插柳”,其他的考试全部“折戟”,唯独选调生顺利通过,这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按理说,选调生在12月底便开始签约,但农桑足足纠结到了来年3月,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让她没想到的是,广西省委组织部竟然愿意一直等她,“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

当然,除了被对方诚意感动且离家近外,她还有其他的考量,比如在体制内工作,大可以安心做“咸鱼”,“反正也不会‘开’了我”。

入户开展脱贫摘帽“双认定”工作

2018年7月,农桑顺利入职区直机关,成为了一名公务员。可没过多久,她便发现这份工作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舒适,经常的熬夜加班让她身心俱疲,“逃离”的念头再次向她袭来,她想着“要不就出去打工吧”。

于是,在去年3月单位准备轮换驻村工作队员时,她极力地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她急需换一个环境,再试一试。

有人说,村里条件可比机关艰苦多了,但在农桑的认知里,应该没什么比野外发掘更苦的了。

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在村里,单人宿舍、卫生间、空调、热水器一应俱全,“条件非常好了”。

更关键的是,这里空气都是自由的,没有天天盯着你的领导,没有不管多晚都要熬出来的工作,虽然任务还是一样繁重,好在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总比之前要好得多。

至于在基层能有多大作为,彼时她并不在意,自己舒服就好。

但让她想象不到的是,那个不想吃苦、不想奋斗的自己,在短短一年多后的今天会变成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人。

只要我可以,我就要多做一点。只要他们有需求,我就一定要帮。

在驻村之前,农桑对基层并不了解,她只知道老百姓日子过得不容易,至于不容易到什么程度,她所知甚少。所以当她看见村里有些老人每月仅靠着100多块钱的养老金生活时,她满眼震惊。

触动她的不止这些,里兰村大部分农户会因病致贫,村里老人多为重症或残疾,一个“难”字已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这些老人们每见到农桑,都会笑脸相迎,哭着感谢,握着她的手不放,念叨着“感谢政府,感谢阿妹”。

到脱贫户家中查看玉米虫害情况

如此场景发生在农桑走过的每一家每一户,村民们的感谢让她无法承受。

“我做了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言及此,刚刚那个侃侃而谈、嘻嘻哈哈的姑娘早已泪流满面,“当时的感觉就是,天呐,原来还有这么需要我去帮助的人,他们真的太难了”。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多不会写字,申请低保需要手写申请书,“这个时候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帮他写,让他口述。你要不愿意完全也可以推脱,告诉他必须要本人写才行”。

农桑坦言,要放在以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才不帮,谁爱帮谁帮”,但是看见这些老人后,她于心不忍,没法坐视不管,“我就觉得我得帮助他们”。

巡河查看防溺水设施

彻底“感化”她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奶奶,奶奶女儿因病去世,儿子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孤零零一人。

按理说,每月发放养老金需本人到村委签字,但老奶奶行动不便,农桑便提出每月领取日给奶奶打电话,帮她签。

对农桑来说,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老奶奶无时无刻不在感谢她的帮助和关心,给她送玉米、水果吃,周末喊她回家吃饭,来了亲戚朋友也要拉着她一起见,“感觉她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每次见面都哭着说:‘太感谢你了,没人来看我,只有你来看我’。”

到田间地头验收脱贫户产业奖补项目

从那时开始,农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此前,工作对于她来说更像是无效劳动,并没有什么获得感。

“在基层,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给老百姓带来便利,切实的帮助到他们,这种反馈是真实的。”

入户开展脱贫摘帽“双认定”工作

现在,老人想外出看病不再只能搭顺风车了,一个电话农桑随叫随到。有的村民无法享受惠民政策,农桑不管是跑到镇里、县里还是市里都要想方设法解决,用她的话说,是基层激活了她满腔的热情,“只要我可以,我就要多做一点。只要他们有需求,我就一定要帮”。

为了心底重拾起的、那股宝贵的志气——要让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对农桑来说,基层带给她的不仅是感动,还有“改造”。身边优秀的干部、同事包括村民都在时刻激励着她要不断努力前行。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曾结对帮扶的一位单亲母亲,孩子还在上高中,母亲贷款养牛,供孩子读书,闲暇时还要外出打些零工贴补家用。

每次农桑到家里,她都会说:“小农你太辛苦了,我挺好的,不用总大老远跑来看我,需要什么打个电话我给你送到村委去。”

她身上的这种精气神让农桑深受触动,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像话,竟然还想着当什么‘咸鱼’。”

农桑说,“看见这些榜样我都会反思,人家这么难还在努力奋斗,我有什么理由不奋斗?”

2020年农桑遍访贫困户

不久前,某互联网公司给她发来了offer,这是曾经她为转行所做的尝试,但现在她放弃了,她不再只关心个人的得失,她想要创造更大的价值,乡村才是属于她的舞台。

明年3月,农桑即将结束自己两年的驻村工作,返回机关。谈及此,她有些担心,她害怕下一任的驻村工作队员不会像她一样全心全意的帮助老百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争取能够留下来”。

当然,这一次不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躺平”,不是为了荣誉、评先进,而是为了心底重拾起的、那股宝贵的志气——要让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在火龙果扶贫产业园参与选果

今年,在驻村工作队的努力下,一个500亩的火龙果扶贫产业园已经开始结果丰收,这是农桑过去一年多时间里用双脚“跑”出来的。

一开始,农户不愿把地租给村委,农桑几次拿着合同去沟通都被拒之门外。

为了让村民算清楚这笔账,她列了一份清单,清单里包括现在种植甘蔗的收入、成本和种植火龙果的差距对比,还有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后打工的收入统计,一户一户做思想工作,白天不行晚上去,最后农户们终于接受了她,“哎呀我还是跟你们签了吧,你们天天来我都不好意思了”。

在火龙果扶贫产业园参与选果

现在,依靠这片产业园,里兰村的村集体收入达到了50万,每次路过这片土地,农桑都会感慨万千,这里留有她奋斗过的痕迹,是驻村工作队为里兰村打下的一片天下。

接下来,改善村里的基础设施、延长火龙果产业链、打造千亩产业园……农桑还有很多设想在等着她一步步地去实现,即便这个过程注定艰难,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已不再是当年的那条动不动就想着“逃离”的“咸鱼”,无论未来去到哪里,她心中的志气不再会消散,奋斗的步伐也不会停止。




【责任编辑:金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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