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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04/08
03:34

她想转向家庭,他想去文身

作者: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

    家人相继出院后,魏贝贝又在那张病床上躺了22天。

    离春节还剩3天时,她的父亲开始发烧,第二天是母亲,初三轮到了她自己。初四、初五、初六,公婆、弟弟和两个妹妹接连发烧,本该在圆桌前的一家八口,躺在不同医院的病床上搏命。2月13日,她的丈夫也出现症状,然后是11个月大的女儿。

    2月18日,从她母亲开始,家人陆续出院。丈夫和女儿后来证实是一场虚惊,并未确诊,志愿者汤蒙和崔芝媛曾轮流帮忙为他们照顾孩子。(见本报2月26日5版《一家8口感染,8个不幸与8个“幸运”》)

    她说,自己迟迟不能出院是“老为家人操心”。她的父亲也出院较晚,核酸检测阴了阳、阳了阴。她劝父亲别着急,“回家也是躺着,病不治好,着急回去做什么?”

    女儿住了8天院,回去后,又生病了。“老公不敢跟我说,打电话时我听见孩子在旁边咳嗽。”家里一层灰,保洁阿姨打扫了两天,边做边说“难怪你家小孩咳嗽”。

    女儿已经会走路了,丈夫发来视频,小朋友甩起膀子,“跟小企鹅一样”。魏贝贝错过了女儿的1岁生日,也错过亲眼见她第一次走路。

    三人间的病房,病友陆续出院,只剩魏贝贝一人。一次,医护人员过来问,需不需要陪她聊天。她吓了一跳,“为什么要陪我聊天?”医护人员回答,她的病房两边都只剩一个病人,左边是小伙子,右边是个老太太,老太太心情很不好,小伙子也悲观得直哭,“比我年纪大的都出院了,为什么我还在这躺着,太没用了”。

    “我挺好的!”魏贝贝在病房里练瑜伽、学摄影,医生都说她“内心强大”。她还是每天跟家人通电话,只不过话题轻松了。母亲能出门买菜了,老对她说,“你不行啊,你看我,这么严重都出来了。”

    母亲曾经两度病危,她曾对魏贝贝说:“求求你,让医生给我打一针,让我快点走,我太难受了。”如今,母亲想开了,不再操心家务,把未来的时间安排满当,“要跟老太太们跳舞”。

    3月19日,雾蒙蒙的天气,魏贝贝出院了。酒店隔离点有落地窗,能看到季节在悄悄交替。帮过她家的志愿者汤蒙发来的樱花照片,“有红,有绿,开得很好”。魏贝贝站在窗前,感觉自己错过了春天。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明白,生命真的很珍贵,很多事情要顺势而为。平安幸福不简单,我以前把事业看得重,现在要转向家庭。”在隔离酒店,她继续学摄影,单反相机是10年前买的,全家去旅游只带过一次,嫌累赘。现在她要重新捡起,记录孩子成长,“跟手机拍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抓住春天的尾巴。“现在这个病,虽然不说别人嫌弃你,还是少出去跟人接触,在家把家庭维护好。”很多病愈的新冠肺炎患者,不知道自己体内是死火山还是休眠火山。她决定,回家了还是戴口罩,尽量不跟家人同桌吃饭。

    家里以前的保姆委婉地说不想再来了,新接手的保姆也提前声明,在魏贝贝回家的前一天终止雇佣关系。“我可以理解,生活在武汉,不管我去怎么说,那些人心里面还是畏惧。”

    两位因疫情而结识的志愿者,常在微信群里要他们发些宝宝的照片和视频。

    从封城开始做志愿者的汤蒙感受到武汉的变化。“以前缺物资,现在多得很,不愁吃不愁穿的。”他所参与的部分志愿者工作,后来主要是给各地医疗队送行,制作感谢卡、排练手势舞,“多的时候一天两场”。

    汤蒙说,前些日子,他们送走了两支河南的医疗队,第一支有100多人,“搞得场面蛮大的,志愿者戴的口罩上画着爱心(图案),比划着简单的动作。跳完后,立马赶下一场。”下一场只有7个医护人员,志愿者却去了七八十人,十几个人跳舞,其他人拉横幅、送礼、鼓掌、照相,“那7个人,除了男医生,都被我们跳哭了。”跳完,志愿者一路送行至河南境内,看着他们上了当地的救护车。有时,100多辆私家车打着双闪,一路排开送行。

    汤蒙给魏贝贝发樱花照片时,正在樱花园做志愿者。那几日武汉天气正好,黄鹤楼、樱花园等景点对外地医护人员免费开放,他帮忙去检查证件,也有其他人想“浑水摸鱼”。他们去之前还收到过善意提醒,那里都是一线的医护人员,有一定风险,要考虑清楚。当然,他也遇到过更大的善意:有一次他去帮忙卸货,是从山东运来的1万箱小零食,慰问医护人员的。

    每天吃盒饭和泡面,汤蒙瘦了十几斤,他酷爱文身,等到这次志愿服务结束那天,他计划文个身,“纪念一下”。他想好了,要文一柄“红十字”的剑,代表所有志愿者,跟新冠病毒博弈。底下加一个日期,从2020年1月24日算起,到志愿活动结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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