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嘱托

吉林省舒兰市消防救援大队教导员王吉光在8月3日22时30分左右接到了舒兰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骆旭东的来电。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前面的水涨起来了，你们往青松林场来时要注意安全，再问一问支队的调度力量到哪里了……”

那晚，他们在前往舒兰市开原镇救援的路上。骆旭东一行在前方引路，王吉光等先头救援力量跟在后面，两者相距两公里左右。

受台风“杜苏芮”影响，8月1日夜间开始，舒兰市普降暴雨。8月3日，强降雨范围突然扩大。

一直在关注雨情的舒兰市气象局副局长刘忠群后来回忆，8月3日16时左右，他们发现舒兰的雨势逐步增强，降雨云区缓慢移动，出现了“列车效应”，如人站在经过的列车面前，接连不断地感受到一节节车厢经过时带来的巨大声音和冲力，影响效果叠加，会导致灾害效应加剧。

刘忠群说，舒兰地势由东南向西北逐渐倾斜，根据雨情和未来雨势判断，东部山区形成山洪的可能性很大。

19时17分，刘忠群打电话给分管应急管理工作的骆旭东，告知当前天气形势严峻，“舒兰东北部乡镇100%要形成山洪”。

放下电话没多久，刘忠群就接到来自舒兰市政府的电话，让他立即赶往舒兰市防汛抗旱指挥部说明情况。随后，骆旭东安排办公室人员视频连线东北部乡镇主要负责人，又让刘忠群跟他一起向各乡镇说明形势的严峻性。

20时40分左右，开原镇紧急报告：青松林场附近突降暴雨，小时雨强剧增至94.8毫米，有百余名群众被转移至青松林场办公楼楼顶，通信中断，情况不明，形势危急。

骆旭东主动请缨，带着水利部门专家、吉林市水利水电规划院高级工程师倪峰，熟悉当地情况的舒兰市人民政府办公室综合二科科长、四级主任科员张郅昭，赶赴受灾一线。

彼时，舒兰市正遭遇强降雨，其中强降雨中心永胜林场降雨量达489.0毫米，是历史最大值103.6毫米的4.72倍，另有9个站点降雨量达到历史极值的2-4倍。

骆旭东的驾驶员王炳楷回忆，当时雨一直在下，他们计划出行的路线是：途经开原镇、永胜林场、新开村、五滴村、六滴村、七滴村直至去往青松林场。

一路上，骆旭东都在联系沿途乡镇，询问汛情和人员撤离情况，安排应对措施。

王吉光在21时10分左右接到骆旭东的电话后，便让消防救援大队马上集结力量快速赶往青松林场。途中，王吉光他们又接到了报警，开原镇四滴村、五滴村、六滴村也有人员被困。

“鉴于此情况，我第一时间给吉林市消防救援支队电话汇报、调度增援。”王吉光说，随后，吉林市消防救援支队调集了260名消防指战员和20余台专业消防救援车赶赴现场。21时50分左右，他把相应情况告诉了骆旭东，后者让他尽快赶往现场救援，防止发生人员伤亡。

后来，雨越下越大。王吉光沿途看到，积水已越来越深，水流夹杂着泥沙、草垛以及门框、窗框等杂物滚滚而来，普通商务轿车没办法正常通行，只有他们的消防救援车还能行驶。

22时30分左右，王吉光又接到了骆旭东的电话。挂断后没多久，在距离青松林场16公里左右的新开村，他们的消防救援车也熄火了，“水位一下子涨到了1.6-1.8米之间”，水流越来越急，王吉光和队友急忙爬到了消防车顶，“幸好消防车比较大，水冲不动”。

王吉光掏出手机，拨打骆旭东的号码，无法接通。

8月3日晚，突如其来的山洪倾泻而下，骆旭东等人连人带车被卷入茫茫洪流中。3天后，他们的遗体被找到，已无生命体征，因公牺牲。

8月9日，吉林省委常委会会议决定，追授骆旭东、倪峰同志“吉林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给予骆旭东同志追记个人一等功、给予倪峰同志追记大功，授予张郅昭同志“吉林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并记个人一等功，授予骆旭东、周昆训、倪峰、张郅昭同志“吉林楷模”荣誉称号并在全省开展学习活动。

如今，在骆旭东的办公室，一本没记完的笔记仍敞开着放在办公桌上，上面还写着工作重点：“需转移双河村几个屯、房身村一屯……”事发前，他已在防汛一线连续奋战40多个小时。

22时30分左右，打给王吉光的那通电话成了骆旭东最后的嘱托。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均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