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红利的背后藏着什么逻辑
本报记者 朱子钰
前段时间，演员古天乐与宣萱合体现身活动，“古宣CP”让网友直呼嗑到了，多年荧屏情侣再度互动，粉丝依旧能从这些古早糖中汲取到快乐。其实，“嗑CP”已经成为当下年轻人追捧的一种流行文化，由此产生专门的互联网显学“嗑学”，影响广泛。CP为Coupling（配对）的缩写，即观众把来自不同文本，包括小说、电影、电视中的人物配对，重新诠释、设置亲密关系的过程。
不管是从粉丝视角，还是商业角度，CP文化都有相当大的诠释空间。如今，嗑学扩散到体育、电竞、戏剧、相声等更为丰富多元的场域。CP文化从小众圈层跃升到万物皆可嗑，甚至被奇观化生产，彰显出其经济价值。那么，CP红利的背后藏着什么逻辑？
围绕“嗑”而参与
“消费社会的生活越来越具有符号特征，人们不再是单纯地对商品消费，更多的是对商品所赋予的符号价值消费，获得各自的身份认同。”在消费社会中，CP如同一个符号，把人物配对，人们并不是单纯地以此作为娱乐消遣，而是满足自身情感需求。简单说，“嗑”是嗑学的核心。糖，被视为CP粉的精神食粮。所以嗑CP要嗑糖，因为这是一种愉悦的情感体验。甜蜜的糖引申为对亲密关系的想象，将自己对美好情感的愿景投射到其中。
嗑CP拥有相当大的市场，几乎每一部影视剧都会引申出一大批CP。最开始，人们习惯将影视剧中有情感关系的角色组成CP。比如，当年电视剧《宫锁心玉》大火，剧中角色洛晴川扮演者杨幂与八阿哥扮演者冯绍峰组成“峰幂”CP。2018年白宇与朱一龙主演的电视剧《镇魂》播出，沉迷于剧情不能自拔的观众，组出5对CP。由电视剧《陈情令》产生的CP“博君一肖”，5年后热度依旧不减。“博君一肖”微博超话有1184.5万帖子，415.1万粉丝。超话内制定了明确的规则，如“禁止比较和拉踩言论”“禁止发表逆拆CP言论”。每日都有粉丝签到、生产物料，满足嗑糖需求。
粉丝专业化生产的能力可见一斑。“我从初中就开始嗑CP。”一位CP粉青青（化名）向记者透露，CP爱好者充分发挥嗑学家技能，涌向众多平台“考古”CP各方信息，然后再制作视频，或借助文字、图片等形式进行二次创作，在已有人设的基础上增加更多想象空间，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重新设计角色之间的情节发展，以佐证CP之间的亲密关系。
对于嗑学家来说，获得情感能量是他们的首要动力。“大家会制作一些符合自己糖点的物料，这样会得到身临其境的情感体验。”青青说。通过追求虚拟关系与组织相应的文化活动，嗑学家在网络上寻求共鸣，获得情感认同与支持。另一点，嗑糖属于一种互动社交行为，通过共同喜欢的CP组合，建立共同兴趣、身份认同。他们通过对原有文本的改写重构，实现自身观念的表达，由此形成了特有的文化圈层。
谁能从中获利
嗑糖本是粉丝一种自发表达对CP支持的情感，这种情感则被转换为利益的筹码。商业机构鼓励粉丝进行UGC生产，参与创造，体现价值。特别是CP切中当下年轻人的现实需求，成为实打实的流量密码，CP营销应运而生。不仅粉丝卷、艺人卷，就连综艺、电影、电视剧等官方平台，都将CP视为“拿手好戏”。
我们可以发现，CP组合成为许多影视作品的主推营销方式。这一点在许多明星身上都能找到支撑。演员毛晓彤和杨玏之前在热播剧《三十而已》中扮演情侣，被网友组成“屿过天芹”CP，非常受欢迎。沿着这一热度，二人合体营业，拍摄了多部杂志封面以及短片，形成了很强的CP感。电影《以年为单位的恋爱》则是他们CP感延续的作品，既符合观众的期待，又能获得市场支持，于电影、艺人以及粉丝三方而言，都是共赢。
CP热现象除了本身粉丝群体的关注、商业机构的刻意为之，也离不开大众媒体的助推。CP是影视作品和综艺节目制作、宣发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符号。为了迎合观众心理的需求，娱乐节目打造CP不遗余力，模糊年龄与性别，不断拓展CP的广度。综艺《奔跑吧，兄弟》就有“陆地夫妇”（鹿晗和迪丽热巴），《我们相爱吧》有“无尾熊夫妇”（吴昕和潘玮柏）这类以互动有爱为代表的CP。还有以友情为连接的CP，曾经《极限挑战》中“红兴”（张艺兴与孙红雷），“双黄”（黄磊与黄渤）等CP红极一时。综艺《青春环游记》中，贾玲与范丞丞组成“加饭姐弟”，为节目贡献了满满笑点。
观众从这些CP中获取情感代偿，把个人情感的投射体现在观看节目、讨论等方面，形成巨大流量的同时也为明星本人带来粉丝。承担了节目的话题度与热度，CP营销一度成为收视率保障，爆款节目法则。叠加商业化变现，使得其经济效应显现。
进入3.0时代？
各方的推波助澜之下，CP的制造形成了流水线生产模式，可以被大规模复制。但在获取红利之后，这些CP很可能会在现实中消亡。比如前述几对明星CP，因为各自公开了婚恋关系，原本在影视、综艺中结成的CP就名不副实，粉丝再难投入幻想，导致脱粉无数。
所以，如果说最早的荧屏情侣是嗑学1.0时代，那么后期的模糊年龄、性别则是2.0时代。进入3.0时代CP配对的逻辑被网友运用于万事万物之间，预示着泛CP时代正在到来。
“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都可以走进嗑学家的视野。”青青介绍。
这句话并非虚言。不局限于真实的人物，动漫CP更是层出不穷。《名侦探柯南》中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是“新兰”CP。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哪吒与敖丙组成的“藕饼”成为国民CP，助力电影刷新票房纪录。在B站上，网友脑洞大开，营造的CP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作为调剂生活的笑料。有将林黛玉与诸葛亮组合，解读成势均力敌。“伏黛CP”则为林黛玉与伏地魔的恋爱想象。视频剪辑的加持下，孙悟空与佟湘玉竟然也能组起CP，“孙悟空x佟湘玉”的视频播放量达到了129万，4576条讨论。
《景观社会》一书中提到“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的庞大堆聚。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CP文化兴起，本就是各方“合谋”的产物。粉丝热爱媒介中呈现的伪真实的CP关系，将虚拟情感与现实情感混为一谈，他们或许因为沉迷而丧失自己对本真生活的渴望和要求。所以，虽然万物皆可嗑，但也不妨多一些警惕。于个人而言，无论嗑CP出于何种动机，分清现实与自我，不盲从，不沉溺，不过度解读，要为CP文化建立良好的氛围。而对于CP的制造方——影视作品和综艺节目，更应该将关注点放在内容与品质之上，频繁将CP作为卖点，反复收割嗑糖流量，观众有审美疲劳，CP红利也会消失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