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真的有惊喜，有奇迹，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开心

本报记者 张嘉 李喆

编者按：过去一年，您过得好吗？

这是继2021、2022之后，《天天副刊》连续第三年推出自己的年终问卷。

2023，这个世界动荡不安，多地的黎民至今仍在炮火下挣扎求生。岁末年初，我们当如何保持内在的宁静与定力？在回顾、总结、道别之后，我们又该如何展望、求索、启程？

《天天副刊》期待，以这九个简单的问题和若干诚恳的回答，共同记录这个时代行进的步履，还有你我内心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1.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2023年，您会选择哪三个？为什么？

虹影：不安。因为经过疫情之后，所有人都处于惴惴不安当中。对我自己而言，这个不安意味着我对未来有很多不可预测的事情，一个是我的写作，一个是我首部制作、导演的电影《月光武士》。

向上。对我个人而言，向上就是经过了一些考验，还不放弃我们的初衷，我们对自己的扩展性永远要往前走，仍有进取精神。其实这也是人类跟非人类的一个区别。人类是永远进取的，动物没有这个想法，没有这个能力。它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存活，而人类不仅要存活，还要向前，要向上。

平安。2023年当我在机场见到女儿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平安的。不仅看到女儿平安归来，我看到周围所有欢迎自己的亲人回家的人，都是处于一种平安祥和的气氛中。我希望这种气氛会一直延续到今年、明年、后年，未来。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种状态，或者说，最珍重的就是平安。

刘成瑞：漫步。3月份我骑一辆踏板摩托从北京出发去上海崇明岛驻地，我沿着海岸线以漫游的方式一路走走停停，这是我第一次从北往南切身体验北京到上海之间的距离。决绝。在《虎口见笑》和《终极社畜》行为表演中再一次将身体推向绝境，并对最坏的结果做好心理准备，好在并无大碍。平静。漫游和决绝带给我的结果，无所求，也无所畏惧。

何宇鹏：知自己。引用一句电影台词“见过天地，见过众生，见过自己”，2023年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人生路，坚持不懈地创作，简单透彻地生活。真诚。对人，对事，对自己，真诚是永恒的。只有真诚对人，才会分辨真善美；只有真诚对事，才会有精进突破；只有真诚对自己，才不会觉得虚度光阴。专注。世间繁花皆有，唯有心花独芳。自己谨记：初心易得，始终难求。

    2.在这一年，您闯过的最大难关是什么？您的内心在保持“战略定力”方面有什么心得愿意分享？

虹影：《月光武士》的宣发是我最大的难关。中国的文艺片发行很难，如果让宣发公司草草地给你发行了，几百万的宣发费用就这么打水漂了。那怎么办？我记得当时我站在一个河边，想得非常清楚后，我决定自己来做。《月光武士》上映时间并不乐观，我只希望不是“一日游”，没想到影片现在还能在一些影院看到，已经快一个月了。

刘成瑞：行为表演领域的创作中，我通过行动，阅读，思考和写作在语言层面向前迈出一步的同时，对以往作品做了一个总结，并开始正视作为复杂性的真实。“战略定力”应该是在日常和仪式中反复的、重新地确认自己作为人的身份，艺术家的身份和艺术本身。

何宇鹏：关关难过关关过，每次面对难关时都感觉这是人生最大的难关，就像已故球王贝利的名言“哪一个进球最漂亮，永远是下一个”。此时，我经常想起三个字：“平常心”，围棋大师吴清源的人生经历让我知道，面对任何“难关”时，都保持平常心，那么就没有所谓的“难关”了。2023年已经过去，我们很怀念它。

    3.2023年中，有没有一段亲身经历，曾带给您温暖和感动，让您很难忘、很受鼓舞？

虹影：我在武汉的时候，和好多年没见的一个朋友相约，我在酒店看到他的时候，他让我看酒店的大屏，上面是“欢迎导演虹影”，吓了我一大跳。而且这家酒店的人特别好，离开的时候还送我一个保温杯，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有一些惊喜，有一些奇迹在发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开心。

刘成瑞：渤海湾一群渔民整整齐齐排成一列在薄雾中从海边的泥潭中向大海的方向走去，最终消失在光斑中。我是坐在岸边看着他们经过我，由大到小一步步消失。整个过程中，神性和日常高度重叠，让我备受启示和鼓舞。

何宇鹏：2023年2月，一面结缘的永中师傅独自驾车3个小时从山上老家普巴绒来到雅江，接我们去他老家做客。当踏上前往永中师傅老家的路，才知道三个小时的路程是多么不易，一路翻山越岭，山道弯曲艰险，而这，只因之前分别时候的一句承诺。

当得知我们还要去甘孜县拜访另外一位朋友，永中师傅热情地说他要前往德格县，正好送我们一同前去。早上7点从普巴绒出发直到下午5点才到甘孜县，如果不是我们尽力挽留，永中师傅都不想吃晚饭留宿就直接去德格县了。

永中师傅让我们感受到古人“季布一诺”的感动，让我们看到了什么是真实的践诺执行，什么是纯粹的人与人的交往。生活在城市中久了，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人际之间的真诚，将人与人之间的诚挚之情寻找回来。

    4.2023年，哪一种“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给您带来什么变化？

虹影：我认为是一种“发疯的生活”进入我生活，当导演、拍电影给我的世界带来彻底的变化，我的眼睛里面只有电影，我所有生活的目的都是为了电影，我觉得我真的是发疯了。

刘成瑞：好像没有。手机没换，房子没换，缺的一颗牙也还没补。

何宇鹏：说来惭愧，可能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位老者，我很少接触新鲜事物，创造拓绘作品的过程中，我会使用青金石、绿松石、贝母等各种天然材料，以前我都是手工将它们研磨细致，直到2023年朋友推荐我一款电动研磨机，让我豁然开朗，双手从繁重的日常手工劳作中解放出来。可能艺术容易让人陷入单细胞状态，感谢我的这位朋友。

    5.这一年中，会有一些作品（无论书、影视剧、综艺、展览，还是短视频、网课……）给您留下较深印象，您会选哪一个分享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虹影：书、影视剧、展览、音乐，我认为都会给人的生活带来灵魂的上升，是会留在我们记忆中特别珍贵的东西，所以，我要推荐大家看书、看戏剧、看画展。

我特别想推荐的一个地方，那是我去好莱坞山的路途中，有一个很古老的房子，是由一批爱电影的人做的博物馆，里面是从默片时代，到有声片、彩色片的一些珍贵资料，还有一些明星手记、生活照片和海报。我推荐大家可以去看这个展览，一年四季都在那里展出。

刘成瑞：《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这部电影非常刁钻，简直是一部寓言，影片中的科尔姆像一位隐居在小岛上的大师。电影本身可能是在隐喻爱尔兰战争给人带来的隔阂和伤害，但通过音乐、超现实手法以及主人公非常极端的做法和平静的日常使整个故事极具普遍性，也就是观影时我能同时感受到电影中和现实中双重的荒谬性和人的困境。长歌之哀，胜于痛哭。极为沉闷压抑的意象中，影片也留有希望，安排一位爱读书的女士离开了这个地方。

何宇鹏：北青报《天天副刊》刊登的所有文章我几乎都认真拜读了，不客气地说，副刊的记者编辑们真的是使出了洪荒之力为读者呈现了优秀的人和故事，副刊采访的宽度和深度都让我深深折服。尤其是副刊组织的读者“青睐”活动，非常有特色，我推荐大家关注青睐，和大咖同行，和中国传统文化同行。

    6.这一年您个人完成的最满意的一件事是什么？

虹影：2023年，我完成了个人摄影展，完成了一部电影的上映，这部电影让我获得了美国好莱坞下一代独立电影奖最佳影片剧本奖，完成了新的长篇小说《不死鸟》。

刘成瑞：在上海没顶画廊的支持下完成《终极社畜》个展。

何宇鹏：2023年七八月连着忙了两个月，在角楼图书馆组织连场宣讲活动“我眼中的紫禁城”，除了我自己，还邀请了故宫的几位退休老师客串主讲。我的初衷其实简单——让更多的人了解故宫太多不为人知的人与事儿。持续两个月的宣讲几乎每场都是超员状态，大家都感觉听得不过瘾，结束后围着老师们聊个不停，很多人再去故宫参观游览的时候，也能够有更深层次的共情宫里的色彩与知识。

    7.有得有失，人生才真实、圆满。2023，您哪一项“失去”最是刻骨铭心？

虹影：2023年我失去了一个亲人，这个亲人一直把我当成敌人，这是由于不可理解或者是成长背景当中的一种错位造成的。当然我们都会失去很多，我认为这种失去让一个人清醒，会让你一个人回顾自己的一生。

刘成瑞：有时我会比较老成，喜欢独处，应该是少年感正在流失，这种隐晦的“刻骨铭心”中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失落。我得捍卫我的童心，把少年感找回来。

何宇鹏：父亲的离去太匆匆！父亲在的时候，总觉得时间是漫长的，相处的时间是永久的，总认为相处生活的日子就这样会一直延续下去，他永远不老，我永远是个孩子。直到父亲离去的那一天才发现，现实始终是个无情的记叙文，不管你是否能接受，它什么都是平铺直叙地讲来。

分离的那一刻还是恍惚的，莫名的竟然没有嚎啕大哭，心里想着母亲是需要你的，子女是需要你的，自己要克制住人前的大悲，你是老人与孩子最后的坚强，男人的克制与坚强可能就是在那一刻激发出来的。

父亲走后才理解，转变成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得有失，真不想用这样的词来评述，失去父亲才让自己成长。人生何谈圆满，都是在缺失中体会真实，这个可能也是暗暗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残缺物美的精神意境吧，如苏轼的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8.年头岁尾，如果您有一番话一直想说给某个人却始终未曾说出口，它是什么？对谁？

虹影：我想对某一个人说，这个人在我曾经的生活当中算是重要的。现在我想对他说，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已经过去了一年。之前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就像你把我放在心上一样，你我的恩恩怨怨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一个人分析的那样，生活有它的准则。我一直都想着在一起共同奋斗的艰难或快乐，所以我会忘了你，我也希望你忘了我。

刘成瑞：只有把自己当成宇宙才能处理好与世界的关系。给我12岁的孩子弗。

何宇鹏：灯会一盏一盏亮起来，路会一点一点走平坦，手中的花也会一朵一朵地绽开，不要急，人生的好运正在慢慢地来。送给胡胡。

    9.“我们的目标，归根到底就是让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2024年，您个人在“过上更好的日子”方面，无论精神、身体还是物质，有哪三条优先的小目标、flag？

虹影：我希望能经常见到女儿，经常可以跟她在一起，我希望我经常跟朋友在一起，还可以帮他们买单，因为我一向是一群人当中买单的那个人，这一点也让我特别快乐。还有一点，我希望我的个人电影院越办越好，对，这会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刘成瑞：精神和身体方面我一直有带花园的大草原，物质也能自洽。今年我想专门抓抓物质，不是改变艺术的方式，而是纯粹向钱走几步。大学毕业至今近二十年，没有专门为了钱努力过，总是在钱来赚我的时候打打配合。我相信自己是有这方面能力的，想试一试。另外，把之前定稿的长篇小说再改一遍。别的没有了。

何宇鹏：把2024年中国美术馆个人作品展览办好；结交更多好友；精神上更富足更纯粹更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