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建议+代表建议，合力促进矛盾纠纷在源头治理
“加大对饲料质量的抽检力度，为我们这种诚信经营的经销商打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可以减少低价质量差的饲料进入市场。”
“作为本地的收鱼中间商，规范收鱼商信息名录后，我们在交易中的身份也更明晰了，后续说不明道不清的纠纷也自然就少了。”
“我们渔民肯定是最大的受益方了，从养鱼时的饲料、鱼药质量安全到交易时的具体买家，信息一透明，我们有更大的选择权，也能安心养鱼了。”
近日，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人民法院菱湖人民法庭负责人沈静进行案件回访时，涉渔业纠纷的饲料商、收鱼商和渔民，对最近镇上大力度的整治，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并表示对渔业行业未来发展很有信心。
这场大力度的综合整治，归功于一份司法建议与一份代表建议的“双向发力”。
“鱼不长个”案件很难鉴定且不好化解
湖州市南浔区，自古以来便有鱼米之乡的美誉，特别是辖区菱湖镇，是全国三大淡水鱼商品生产基地之一，享有“中国淡水渔都”的美誉。渔业产业发展迅速，相关案件纠纷也明显上升，严重制约产业高质量发展。
今年上半年，菱湖法庭收到一起鱼饲料合同案件，当地一饲料经销商要求渔民老张支付拖欠的饲料款18万余元及相应利息。因案件看着并不复杂，经当事人同意，该案进入诉前调解程序，由有经验的人民调解员老邵进行调解。
“饲料价格比去年贵了不说，同样斤两的饲料用下去，鱼都不见长，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老张一听说被饲料商起诉了，情绪很激动。另一边，饲料商对老张迟迟不付饲料款，也是一肚子火。双方都不肯让步，老张甚至要求对鱼饲料的质量进行鉴定。
调解陷入僵局后，调解员老邵马上将调解的情况向沈静反馈。沈静了解前因后果后发现这已经是最近第二起因鱼长得比预想要慢而纠纷成讼的案件了。
她马上联系了菱湖渔业协会会长沈学能了解情况。“这两年鱼饲料上游原材料一直在涨价，又叠加疫情，饲料价格是比往年要贵。”沈学能说，“饲料质量良莠不齐的情况也确实存在，同样分量的饲料，今年的鱼不长个，也不是个别现象了。”
“协会鉴定过饲料质量吗？到底有没有问题？”沈静赶紧追问。
“协会只能指导，渔民来反映的时候，饲料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还有批次存放等原因，事后很难鉴定检测呀！”沈学能无奈地说道。经过法庭和渔业协会的共同释明，老张意识到要抗辩质量问题启动鉴定耗时又耗力，且鉴定也存在很大风险。最终，老张不再主张鉴定，饲料商也同意放弃利息主张，双方达成和解协议。
案件虽然调解好了，但沈学能的话一直萦绕在沈静心头。“这样的案件起诉到法院已经不是第一起了，说明未成讼的纠纷矛盾还要多。”沈静意识到，纠纷处理绝不能停留在个案办结，不能被动等待案件涌入法院，“必须找到问题症结，在源头治理。”
一纸建议如何落地有声
今年7月，菱湖法庭仔细梳理了全庭近三年来涉渔业纠纷案件，并联合所辖镇同样渔业养殖发达的和孚人民法庭，就辖区菱湖镇、和孚镇开展系统全面地走访调研。
调研显示，两镇的渔业养殖者（散户）涉鱼饲料、鱼药、活鱼买卖等纠纷一直处于高位运行。在渔业养殖交易过程中，渔业养殖“低小散”特征明显，渔业养殖者自身抗风险能力弱；鱼饲料和鱼药质量问题难以保证导致诉讼风险增加；饲料买卖中的现金价格和赊欠价格不一致，但未能在送货单上体现导致事实认定困难；渔业交易依赖中间收鱼商，不能及时清结款项但交易凭证又不规范；渔业养殖模式偏传统，监管机制不够规范完善；渔业行业从业者法治意识相对薄弱，诉讼能力明显不足……
“这些渔业养殖交易中发现的问题不规范不监管不处理，光靠诉讼时个案化解，对整个渔业的良性发展是杯水车薪。”沈静说。
在综合调研后，今年9月，南浔区法院从加强对渔业行业各个环节的监督管理、加强对渔业从业者的指导培训、加强对渔业纠纷化解力度等角度，向菱湖镇人民政府、和孚镇人民政府、菱湖渔业协会发出《关于防范渔业养殖交易过程中法律风险的司法建议》，以期通过规范渔业养殖的各个环节、填补对收鱼商的监管空白、发挥渔业监管部门及行业协会的解纷职能等一系列务实举措，为渔业产业发展“把脉开方”。
司法建议不能一发了之，而是要一抓到底。
“法院与人大代表加强联系，推动共同关注的重点议题形成司法建议与代表建议。”早在今年8月，南浔区人大常委会就发布《关于加强人民法院司法建议工作的决定》，明确提出要强化司法建议工作，探索司法建议与代表建议转化工作。
恰逢9月下旬，南浔区人大及其常委会任命的“一府一委两院”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赴代表联络站联系人民群众主题活动正在集中开展。在菱湖镇菱中人大代表联络站开展的联系群众主题活动座谈会上，南浔区法院党组副书记、副院长朱莹，菱湖法庭负责人沈静和从事水产养殖的各级人大代表以及特邀的菱湖渔业协会会长沈学能围绕今年以来渔业养殖过程中的痛点、难点和急需解决的问题开展了一次思想碰撞。
“我们在近期的案件办理和实地调研中发现，饲料及鱼药质量缺乏监管的问题突出。实践中，还存在收鱼商现场压价、拒绝签署欠款凭证等情况。”沈静说，“我们已发送相关司法建议，但想要尽快落地落实，还需要大家群策群力。”
“司法建议来源于案件，但是否具有社会普适性，还需借助更广泛的基层力量，通过和代表们的共同探讨，让专业的法官思维和来自老百姓的声音同频共振、同向发力，力争矛盾纠纷源头化解。”朱莹坦言。
南浔区人大代表、菱湖镇卢介庄村党总支副书记费建荣对法院的司法建议非常认同，“在村里经常听到群众反映这类问题，也一直在关注是否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法院的司法建议很专业，也很有针对性和指导性，应当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多方合力促治理形成闭环
座谈会后，费建荣结合自己工作中所收集的问题情况，悉数吸纳法院这份扎扎实实的司法建议，并正式提出代表建议。区人大受理后交由区级政府部门承办。
收到司法建议及代表建议后，10月19日，菱湖镇农业农村工作办公室作出复函，明确将由镇农办牵头，通过加大涉渔产品的检查力度和频次、约谈预警多次出现信誉问题的商贩；强化浙农码推广使用、建立养殖户信用库、制作收鱼商等行业名录；开展渔业从业人员技能培训、运用数字化系统设置养殖户买卖一件事功能等务实举措，营造良好渔业营商环境。
与此同时，和孚镇农业农村办公室第一时间召开辖区内渔业行业座谈会，就建议提出的问题与参会人员进行讨论，进一步做好渔业生产环节质量安全监测、评估；做好渔业交易环节监督、管理；做好渔业从业人员指导、培训。
渔业协会也非常重视这份建议，会同协会成员开展调研，制定渔业养殖业纠纷法律风险防范指引；发动协会成员开展深入鱼塘的普法教育宣传，以拉家常的方式教会养殖者饲料与水产品交付、质量问题应当如何处理。
法院敏于发现案件背后的深层社会治理问题，见微知著，有针对性地发送司法建议；人大代表履职行权贯穿始终，以代表建议提升司法建议刚性；政府相关部门高效反馈、协同处理，及时解决问题并完善机制……多方联动形成治理闭环，从源头上减少矛盾纠纷产生。
“我国的国情决定了大量社会矛盾、纠纷不能‘一诉了之’。有针对性地提出司法建议，是人民法院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以能动司法做实‘抓前端、治未病’的重要做法，不仅有助于个案处理，更主动融入了基层社会治理大格局。”南浔区法院党组书记、院长沈佩明说，“法院与人大代表在司法建议和代表建议的信息源上加强交流沟通，特别是区域内高频显现的社会治理问题进行互通有无，通过司法建议和代表建议双向转化发挥‘1+1>2’的效果，也是法院主动把工作向前延伸的更多探索，最终都是为了把问题解决在基层、化解在萌芽状态，实现案结事了政通人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