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剧破局

电视剧《扫黑风暴》引发了播出和讨论“风暴”。其实近一两年来,刑侦题材的影视剧出现了明显的回潮迹象,近段时间就有《三叉戟》《迷雾追踪》《谎言真探》等多部刑侦剧上档。紧凑、烧脑、刺激、演技过硬,这些特质让刑侦剧的行列中涌现出不少“现象级”剧集。上世纪90年代的《12.1枪杀大案》,00年代的《重案六组》《征服》,10年代的《余罪》《白夜追凶》《破冰行动》,进入20年代,《扫黑风暴》来了。刑侦剧有过高潮,走过低谷,但是一直在起伏前进中不断蜕变、破局。

不同角度突围

《扫黑风暴》最近刷屏了,这部剧刚刚上线6小时便播放量破亿,随后更是一路走高,形成了全民追剧之势。上至60后,下至00后,《扫黑风暴》覆盖了全年龄段的收视群体。同时,送审样片外泄,付费超前点播的争议,也都从不同侧面说明了《扫黑风暴》的爆款之态。

有力度、有深度是《扫黑风暴》受到关注的原因。《扫黑风暴》是对从2018年开始在全国开展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深度描摹,该剧内容取材改编自全国扫黑办提供的真实案件,并且得到各大权威机构的支持与指导。“操场埋尸案”“孙小果案”“湖南文烈宏涉黑案”等曾轰动全国的案件成了剧中案件的原型。《扫黑风暴》中还融入了“网贷陷阱”等社会问题,包括看守所里吃大餐、抽雪茄,光天化日之下清洁车杀死上访者,可疑车辆贴深色太阳膜监视中央督导组等情节,《扫黑风暴》的尺度之大在近年的国产剧中罕见。有网友甚至称,《扫黑风暴》演绎了“半部刑法”。

同时,《扫黑风暴》还聚焦政法队伍内部的角力与斗争,展现黑恶势力对政法系统的侵蚀,以及政法队伍刮骨疗毒的决心毅力,展现了一幅“扫黑群像”。也有观众将《扫黑风暴》称为“扫黑版”《人民的名义》。该剧导演五百说,和以往类似作品不同的是,《扫黑风暴》这部剧集的意义不仅在于“推理”,更在于“警示”。

《扫黑风暴》用强情节和高立意为刑侦剧树立了又一口碑标杆,近期的其他刑侦题材作品也都在从不同角度突围,为刑侦剧破局。首先是女性角色成为主角,为刑侦剧带来了新鲜视角。8月份刚刚上线播出的《玫瑰行者》,是一部以女卧底为主角的缉毒刑侦剧。6月份开播的《谎言真探》,由余男出演女测谎师,通过微表情和高科技测谎设备破案。去年年底播出的《迷雾追踪》,主角蒋勤勤饰演的刑警队队长林雨虹,剧中同时展现了她在工作和家庭之间的两难抉择。无独有偶,今年收获不俗口碑的美剧《东城梦魇》中,凯特·温斯莱特出演的小镇女警探大获好评,说明女性力量在刑侦剧中的崛起成为潮流。

其次,“复古风”也在近期的刑侦剧中回流。去年播出的《三叉戟》,由陈建斌、董勇、郝平联手演绎三位老警察的壮志未酬。《三叉戟》中没有时下刑侦剧中流行的悬疑反转、烧脑推理等元素,而是让三位中年大叔用“传统手段”“落伍思想”“残老身躯”来破案。观众反映说,从中看出了“老派刑侦剧”的味道。今年4月份播出的小成本网剧《御赐小仵作》也收获了一波热度。这类古装探案剧可以算是刑侦剧的一个变种,早前便有《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杰》《少年包青天》等经典作品,近年的《大宋少年志》《长安十二时辰》等也让古装探案剧的创作传统回潮。

刑侦剧的第三个趋势是当红小生的加入。任嘉伦主演的缉毒剧《不说再见》今年播出。欧豪主演的缉毒刑侦剧《黑白禁区》也在去年播出。接下来的待播剧中,郑恺、张国立、林峯主演的《也平凡》即将于9月初开播,这是郑恺出演的首部刑侦剧。陈晓、王一博主演的《冰雨火》预计今年内播出,讲述孤胆英雄吴振峰和禁毒警察陈宇兄弟二人携手打入贩毒集团内部的故事。此外还有彭冠英、张雨剑主演的缉毒刑侦剧《逆光者》,张新成、付辛博主演的悬疑刑侦剧《深渊》,都已经完成拍摄。还有消息称,杨洋将和张译搭档出演刑侦剧《狂飙》。

辉煌之后经历冰封

刑侦剧成为影视剧长盛不衰的题材,有着包青天、狄仁杰等中国古典传奇人物的故事蓝本,也有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反特片”的创作传统。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刑侦剧才开始集群形成类型化。1994年,出现了《九·一八大案纪实》《紧急追捕》等作品,后来又有《西安大追捕》《刑警本色》等,直到1999年播出的《12.1枪杀大案》成为收视高峰,在当年有着高达35%的收视率。上世纪90年代的刑侦剧以“大案纪实”题材为主要风格,仿照纪实片的拍摄手法,无添加、原生态,一切以案情为中心展开,并且由真实警察出演。网友说,现在看刑侦剧需要脑子,而以前看刑侦剧则需要胆子。《12.1枪杀大案》等作品的写实风格成为了不少人的“童年阴影”。

2001年,《重案六组》横空出世。该系列作品总共推出四部,重播多达三千多次,在许多年内都是电视台的保留剧目。《重案六组》的故事中,以季洁、大曾、江汉、白羚和黄涛的五人重案组为主要叙事线索,剧中的案件有80%改编自真实案例。相比于上世纪90年代的纪实类刑侦剧,《重案六组》加入了更多剧情性,以及对于社会热点的讨论。与之后的刑侦剧相比,《重案六组》没有突出个人英雄主义,也没有以高能推理、狗血剧情和高智商犯罪来博眼球,而是强调警队的整体智慧与协作,依靠腿跑嘴问的朴素调查方式获取线索,并在每个案件中展现出人情冷暖。

2001年的《黑洞》和2003年的《征服》,也成为00年代刑侦剧的代表作。其中陈道明饰演的聂明宇和孙红雷饰演的刘华强,两个反派人物由于诠释得立体深刻而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到2004年,刑侦剧已经占据全年国产剧集总量的30%,也正是在这一年,刑侦剧在国内被喊急刹车。由于过度渲染犯罪过程,对于血腥暴力镜头和刑侦细节的呈现,引发了效仿的不正之风,给社会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2004年国家广电总局发布了《关于加强涉案剧审查和播出管理的通知》,指出不仅要严控涉案剧数量,而且所有正播和备播的涉案剧及相关节目,不得进入黄金时段。随即刑侦剧进入冰封期。2008年国家广电总局又发布了《关于涉案剧报总局终审的通知》,明确要求涉案剧由各省局初审后上报总局终审,由总局核发国产电视剧发行许可证。两记重拳让刑侦剧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难以抬头,影响力大不如前。

直到2014年《湄公河大案》在央视一套黄金档播出,才宣告刑侦剧解除冰封。同时期,网剧也开始崛起,转战网络平台的刑侦剧获得了更多的可能性。《暗黑者》中郭京飞出演了有着精神分裂倾向的犯罪学教授,给刑侦剧加入了中二无厘头风格。《心理罪》更加突出了悬疑元素,《法医秦明》将主角从刑警转变为法医,解锁了刑侦剧的新工种。《如果蜗牛有爱情》融合了刑侦剧和爱情剧的类型,并且加入了对于犯罪心理学的运用。

“狼人杀”引人入胜

2017年的网剧《白夜追凶》刷新了刑侦剧的高度。精巧的案件设计,复杂的人物关系,电影级的制作水平,《白夜追凶》为国产刑侦剧引入了美剧的硬核推理方式,此后,高能、烧脑成为刑侦剧的评判标准。

2019年的《破冰行动》再次引发了收视热潮。如今一大波当红小生扎堆出演刑侦剧,似乎是黄景瑜主演的《破冰行动》大获成功所引发的后续效应。刑侦题材作品成为小生向硬汉转型的绝佳尝试。而且这类作品大多采用“老带新”的模式,新生代演员在老戏骨演员的保驾护航之下,更能激发出表演潜力。所以当红小生纷纷试水刑侦剧,也就不难理解了。

从《白夜追凶》到《破冰行动》再到《扫黑风暴》,如今刑侦剧基本上每隔两年就会出现一部现象级的爆款作品,可见这类题材已经元气复原,并且还在不断冲击新高。如今的刑侦剧不再是警匪之间的“猫鼠游戏”,而像是一场“狼人杀”游戏。就像《扫黑风暴》中李成阳对何勇的问话,“这个系统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敢说吗?”不断反转的剧情引人入胜。

在角色设计方面,刑侦剧也抛弃了以往黑白分明的套路,给正面人物加入了瑕疵和棱角,为反面人物融入了人性和情感,提升了角色的立体性和丰富性。比如《白夜追凶》中一人分饰两角的潘粤明,一明一暗。《扫黑风暴》中的李成阳,被诬陷为“黑警”而离开警队,加入带有黑社会性质的企业成为“二当家”展开暗中调查,游走于黑白之间。《破冰行动》中,为了守护家人的林宗耀和马云波也博得了很大的同情。这样一来,主角避免了沦为串联剧情的“托盘”式角色的命运,更加具有了光彩,反面人物也不至于成为冷血无情的“纸片人”。

强情节的刺激是刑侦剧能够经久不衰的原因,但这也是其当年受到限制的原因。《破冰行动》和《扫黑风暴》一样,起初也是因为大尺度而引起了观众的关注。《破冰行动》的编剧陈育新在谈及创作尺度时,认为把握的关键点在于价值观。“只要把握住作品的价值观,传达向善、向上的这种价值观,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如果只是为了反转、悬疑,为了那种烈度、追求猎奇,没有正确的导向和价值观,自然就会出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