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的治学之道:淡泊明志 潜心经教
淡泊明志 潜心经教
——郑玄的治学之道
刘余莉
经学是中华文化的根与魂。大凡治经之人,几乎无人未曾读过郑玄的注解。郑玄(127—200年),字康成。他以毕生精力整理古代文化遗产,遍注群经,尤以《三礼注》成就最高,为东汉经学的集大成者。唐朝贞观年间,郑玄被列于二十二“先师”之列,配享孔庙。清朝顾炎武在《述古诗》中称赞他说:“大哉郑康成,探赜靡不举。六艺既该通,百家亦兼取。至今三礼存,其学非小补。”相较而言,郑玄的治学经历却不似其注解那样人尽皆知。事实上,正是因为郑玄一生坚守淡泊明志、潜心经教的治学态度,成就了他在经学史上的卓越成就。
少年立志,专注经学
郑玄年少时,做过乡啬夫,即执掌听讼、收赋税的小吏。但是他不愿为吏,常求教于学官。郑玄从少年时代就确立了学习经学的志向,终日沉浸于书卷之中,孜孜以求。他不尚虚荣,天性务实。在十一二岁时,他曾随母亲到外祖母家做客。当时客人很多,在座的十几位客人个个衣着华美、夸夸其谈,显得既有权位、又有气派。唯有郑玄默默坐在一旁,似乎身份和才学都不如人。母亲看到,感到面上无光,于是就暗暗督促他要出头露面,显示一点才华和神气。但郑玄却不以为然,说这些庸俗的场面“非我所志,不在所愿也”。
后来,郑玄到洛阳上太学,学通了《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后来又跟从东郡的张恭祖学了《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等。之后他又去扶风向马融求教。在马融门下的前3年,都是由马融的高徒来传授他,未曾见过马融的面。但是他仍日夜钻研,不曾倦怠。后来马融听说他善于算术和天文,才见了他。从此以后,他开始有机会向马融当面求教。
郑玄在马融的门下7年,一心研读经典。马融的性格放达,“不拘儒者之节”。他“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在前面教授门徒,帐后设置了女乐。其他弟子在上课时都免不了偷看这些女子,唯有郑玄目不转睛,专心于学业。由此可见,郑玄的定力非同一般。马融从这里看出,他日后必有所成。郑玄学成走后,马融多次对弟子们说:“郑生今去,吾道东矣。”意思是说:郑玄这位学生离开以后,我的学问也就会被他带到东方而发扬光大了。
守节不仕,宁静致远
郑玄游学十几年回到家乡,已有学生近千人。后来因为党争,他被禁锢达14年之久。他趁此正好杜门不出,专修经业。到汉灵帝末年,才解除了党禁。
大将军何进听说郑玄是一位贤人,于是派人前去征召他,希望他做官。因为何进极有权势,州郡的长官都不敢违抗他的意旨,于是就胁迫郑玄。郑玄迫于无奈就去拜访何进。何进很尊重他,为他准备了坐几和手杖,对他礼遇有加。但是郑玄并不接受何进所赐予的朝服,只是头戴幅巾去面见何进,而且住了一宿就逃奔而去。
当时大将军袁绍在冀州统领军队,也派使者去邀请郑玄,并且以盛大的规模招待宾客。郑玄最后一个到达,袁绍请他上座。当时宾客中有很多才俊之士,既有辩才,又有学问,见到郑玄是儒者,并不认为他是一个“通人”,即学识渊博的通达之人,竞相起身向他提问发难。郑玄都依据儒家经典进行申辩对答,而且每一次回答都大大超出了问题本身的范围,讲说了很多这些人从未听过的言论,结果座中之人,没有不赞叹心服的。
当时汝南的应劭也归顺了袁绍,向郑玄自我引荐说:“我是前泰山郡太守应中远,想做您的学生,您看如何?”前太守主动请求拜师,一般人会感到很荣光,甚至受宠若惊。但郑玄听后却笑着说:“仲尼之门以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考察弟子,没有听说颜渊、子贡这些人,是以官职自称的。”应劭听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袁绍举荐郑玄为“茂才”,并且上表推荐他任左中郎将,但是郑玄也都没有接受。公车署征召他任大司农,赐给他一辆四马安车。凡他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郡县都要派长吏接送,排场十足。但是到朝廷之后,郑玄就以生病为由回家去了。
当时,正好袁绍和曹操在官渡僵持不下,袁绍让儿子袁谭派遣使者,逼迫郑玄随从军队。郑玄迫于无奈,就带病来到了元城县,因为病情危重而无法继续行进。这一年他不幸病逝,时年74岁。郑玄留下遗嘱要求薄葬。从郡守以下曾经跟随他学习的人中,披麻戴孝来参加丧礼的有1000多人。
遍注群经,潜心教育
郑玄晚年写信给他的儿子,提到他的志向是“整百家之不齐”,并自称“颇有让爵之高”。他无心于功名利禄,一心系念的是为众说纷纭的经典给出一个好的注解。所以,他所注的《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乾象历》等,都非常著名。
郑玄注经,一反当时繁琐之风,力求简洁明快,凡是文义清晰明白之处,都不进行注解,而在经义晦涩难懂的地方着力。所以他对《礼记》很多篇的注释,字数反而少于经文。例如,他对《乐记》的注释,一共5533个字,而《乐记》的经文是6459个字;对《祭法》的注解,只有5409个字,而《祭法》的经文是7182个字。
郑玄以他深厚的学养,遍注群经。范晔在《后汉书》中称赞他“括囊大典,网罗众家,删裁繁诬,刊改漏失,自是学者略知所归”。他在注经的过程中,把所有重要经典都囊括无遗,参考了众家的注解,删裁了繁琐、没有证据的内容,校勘改正了遗漏、错误之处。从此以后,学者们再学这些经典,无不参考郑玄的注解。
此外,他还著有《天文七政论》《鲁礼禘祫义》《六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答临孝存周礼难》等百余万字的著作。他的学生将他平日答问弟子的对话,编成了《郑志》8篇。《郑志》的体裁像《论语》,由此可知,他的教学是效法孔子,采取了问答启发的方法。
郑玄从事教育工作20余年,提出了一些教育观点。例如,他认为,初学要从近者、小者学起,并且要十分重视德行教育。对于道德教育,他提倡要注重“身教”和“力行”,而且对家庭教育也特别重视。他在晚年写信提醒儿子:“勖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敬慎威仪,以近有德。”并且要求家人“菲饮食,薄衣服”,坚持节俭。
郑玄的注解之所以能够成为权威注解并流传后代经久不衰,与他所采取的注经方法以及他在经典和教学上所下的功夫密切相关。特别是他淡泊明志,潜心经教,“板凳须做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的治学态度,使其终在经学史上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对于当代学人树立良好的学风、文风仍深具启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