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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8-2018

发布时间:2018-11-12 20:03 

    1978年,中央召开了教育会议,荒芜多年的教育事业重又蓬勃发展起来。那年我三十又八,将近不惑,正是好时光。记得高考恢复,社会、学校、教师、学生热情高涨,现在班级学生人数一般都在20上下,我们以前执教时的标准是56人,而那一年,我带的一个班,竟然有64人,前排学生几乎脸贴黑板,后排学生都得背靠墙壁,成了“挤挤一堂”,师生一道全力以赴,争取教得好学得好。之后亲眼目睹莘莘学子跨进象牙塔,也就满心欢喜,忘了辛苦。

    那时候,还没有新的正规教材,我带了一班学子到学校附近的复兴公园搞社会调查,公园历史悠久,管理人十分热情,给我们免票入园,为我们详细介绍,让我们自由参观,同我们座谈,回答我们的提问。同学们问问听听、走走看看、做笔记、列提纲、整理资料、练笔写作,还真是学得了不少知识,最终写出了好几千字的园史。复兴公园好似一股潺潺流淌的清泉,滋润浸泽我们的一畦教学园地。直到现在,已是花甲的学生相聚时,还会提起三四十年前的这件事。

    那时业余教育也办得红红火火,除了白天的课程,我还受聘晚上去上点课。当时的津贴十分微薄,一节课才块把钱,可大家毫不计较。老师和已在各个行业的学生,似乎都是为了挽回那个年代流失的光阴和造成的损失,弥补精神上和知识上的空缺,拧在一块儿了。

    市教育局曾经在我们学校举办一次全市规模的语文公开教学观摩。那天,我们人人上紧神经的发条,各区县的同仁大清早从四面八方乘船搭车赶来听课,学校从早上到下午一共开了八节课,热闹得如同“大世界”一般。虽然忙碌了好一阵子,但过后,大家都感到徜徉在教育的春天里是那么舒心,那么惬意。

    1988年,教育系统首评高级职称。我四十又八,虽然未知天命,可荣幸得很,榜上有名。欣喜之余,想到如果从1978年后退到1968年,那么我绝不会有这份欢愉,也不敢有那种“非分之想”。因为在那个年代,这种名衔轻则会惹出许多是非,重则祸从天降,避之犹恐不及,怎么还会去孜孜追求呢?文革时期,学校“停课闹革命”,成了文革重灾区之一,教师关牛棚,扫厕所,干杂活,挨批斗,尝拳脚,大有人在,不堪凌虐奇耻大辱而悬梁坠楼投水的悲剧也时有发生,令人扼腕叹息。

    即使没有厄运临头,教师也好像一年到头在无形的阴影里逡巡踯躅,不一定摆脱得了叫人压抑的乜視。还记得一件小事:有个学生书法练得相当好,文章也写得不错,我把他的一篇习作《写字》推荐给《少年文艺》杂志,为了适应当时的文革气候,我给作文添上“为革命写好字,做革命接班人”之类的“豪言壮语”,但审稿的还是自作主张把指导作者练字的老师改成学生的父亲,为的是不使作文沾上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的腌臜气,可实际上,那学生的父亲也是一位教师,这真是一个苦涩的玩笑。

    那年代,教师工资不高,没有补贴,更没有奖金,人称“赤膊工资”,大学毕业的五六十块,教龄长年资高的老教师也不过七八十块,而且连续一二十年没有加薪,民间曾经有过一条谜语:“教师加工资,打一种家电”,谜底是“空调”。

    而从1978年前进到1988年,“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的论述,党和政府给予的荣誉和优待,又是被收入高级专家名册,又是增加工资,又是体格检查,又是郑重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保护教师的人身权利和合法权益,所有这一切,如同雨露甘霖洒在我们心田,怎么不让人欣慰舒怀呢?

    1998年,区教育局筹建的教师公寓落成。我五十又八,花甲在即,有幸分得一套住房,告别蜗居50多年的亭子间。犹记得每年台风季节,难免“屋漏偏逢连夜雨”,盆盆罐罐“抗洪排涝”齐上阵,水泥天花板年长日久渗水,水迹复水迹,画满了“世界地图”,犹记得冬日夜晚在家批改作文,凌厉的西北风无孔不入,使劲从年久失修的木窗缝隙钻进来,让我体验“寒窗”是啥滋味,妻时不时给我披好棉衣挡住往脊梁骨钻的寒气,递上纸巾让我擦掉禁不住的清水鼻涕,倒一杯热水给我焐焐手……

    新居两室一厅,楼高屋宽,冬暖夏凉,电梯上下,宽敞明亮的居室,新式方便的设施,令我十分心满意足。夜幕降落,我伫立在窗前,俯瞰大楼下的万家灯火、高架上的车水马龙,万般思绪久久萦绕盘桓在心头,姑且拙改老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诗句“今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师’尽欢颜”,以表达自己的情意感想。

    2008年,我六十又八,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生活小康自不用说,特别是年轻时候向往放眼阅览世界的梦想,一步一步得以实现,亚洲、欧洲、美洲的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大西洋的海滩、落基山的峰峦,北到万世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南及终年火伞高张的赤道,都留下了我的足迹。走出国门,我开拓了眼界,增长了见识,目睹海外景,胸怀中华情,更自然而然增强了爱国心。

    2018年,我七十又八,终于实现了想出一本书的夙愿。赋闲之后,我每日不忘看书读报,还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上上网,打打字,写写小文章,发发E-mail,成了一个“古稀网虫”,结果陆陆续续有二三百篇稿子、二十多万字被刊用了,范围包括《解放日报》、《新民晚报》、《扬子晚报》、《中国老年报》、《上海老年报》等十几家报刊,还得了一二十次奖,内容大凡都是反映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气象新生活,大至黄浦江上一座座大桥次第矗立,上海城里一条条道路改天换地,小到一张电费账单的变迁,一盘生煎馒头的故事。我在文中尽情抒发“满目青山夕照明”、晚年生活幸福美满的胸臆。现在,我把发表过的文字整理一番,筛选出一百多篇,十六万字,完成付梓事宜,摩挲着那本印刷精致、装帧素雅的三百页散文集,体验老有所为、书写晚晴风景的感受,那是多么的心旷神怡。

    回眸1978-2018改革开放的四十春秋,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工作、生活和际遇也都今非昔比。

    叶光亚

【责任编辑:曾宪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