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留守法国的中国留学生

发布时间:2020-05-18 16:04 来源:守候微光

上:2019年5月,法国尼斯著名景点英国人大道上,坐在海边的游客。

下:2020年4月11日,全民居家防疫隔离第四周,法国蒙彼利埃,街边的一排垃圾箱。也许是因为疫情影响垃圾减少,许多空垃圾箱都闲置着,倒扣在地上。(拼接照片)

5月11日,在实行全民居家防疫隔离令将近两个月之后,法国开始循序渐进地解禁,巴黎街头车辆排起长龙,恢复了久违的喧闹。

目前,法国多地新冠疫情趋缓,但病毒仍然在传播。法国政府网站12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法国新增确诊病例708例,累计确诊140227例。


柴紫渊摄影并文

5月11日,经过55天的居家隔离,法国终于迎来了“解封”。我正处于期末考试阶段,这些天一次都没有出过门,“解封”前后的生活似乎并无太大差别。

我出生在山西,成长在北京,如今在法国南部的蒙彼利埃读大学二年级。法国大学是三年制,这段隔离期让我的大学校园生活骤然“缩减”了六分之一。

因为疫情,原本在4月底就该结束的期末考试一拖再拖,最终改为在线上进行。漫长的暑假即将到来,面对仍未完全消退的疫情和价格昂贵的机票,我或许将继续在这间14平方米的小屋里独自生活。

4月29日,隔离第七周,法国蒙彼利埃,公寓楼下的洗衣房。“禁足令”颁布后,大多数时候我的日常活动范围都在公寓楼下,这也是为数不多跟邻居们碰面的机会。

4月29日,隔离第七周,法国蒙彼利埃,疫情前正在扩建的公寓门口原本挂着“工地禁止公众出入”(le chantier est interdit au public)字样的牌子,不知何时只剩一半掉在了地上。

3月12日,法国蒙彼利埃,在阳光的照射下,我所住的这栋公寓楼的玻璃窗在对面未完工的楼体上折射出了规则的光斑。

3月1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电视讲话,将新冠肺炎称为“法国一个世纪以来遇到的最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并宣布所有学校将在下周停课。当时疫情在法国已经开始扩散,学校人流量又极大,为了在不耽误上课的前提下减少感染的风险,我在通风不好的教室里戴上了口罩。这一幕正巧被大学里的中文老师吉尔班克太太看见,于是她便当着整个教室的同学质问起我和另一位戴口罩的同学来。

她看着我们,挑眉问道:“你们生病了吗?”我们的回答自然是没有,但我心里已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对于戴口罩防疫的行为很是不解,觉得这“只是心理安慰”“没什么用”。我一直关注国内的疫情动态,便鼓起勇气反驳了她的观点,但她似乎不愿听我怎么说,语气甚至有些强硬,最后摇着头离开了教室。

那天是我大二在校的最后一天。全法国的学校在几日内陆续停课,3月17日,一道全民居家防疫隔离的”禁足令“让校园也彻底关闭。

那段时间,世界渐渐“停摆”,人们好像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末日”状态。和很多人一样,我也一度被悲伤、愤怒、恐惧的情绪淹没,却也慢慢接受了现实,把所有的不可置信消化在了平凡而又细碎的生活当中。

左:4月11日,隔离第四周,法国蒙彼利埃,一张原本要在3月28号举行的演出的海报。自“禁足令”发布以来,法国所有的文化活动都被叫停。

右:2019年5月,戛纳附近的昂蒂布小城,立在街角的一幅画和旁边的花。(拼接照片)

左:2019年5月,戛纳附近的昂蒂布小城,街旁的一座彩色雕像。这座海滨小城因毕加索博物馆而小有名气,整个城市艺术氛围浓厚。

右:3月14日,法国蒙彼利埃,傍晚的车站,电车迟迟未到,一位等车的年轻女孩面露愁容。当时法国还在疫情暴发初期,“禁足令”尚未公布。(拼接照片)

左:4月11日,隔离第四周,法国蒙彼利埃,一名行人骑车经过。春天来了,路边的枝桠都逐渐变得生机勃勃。

右:2019年3月,法国科里乌尔小镇的火车站。在法国,很多小城市的火车站都十分简朴,像是老电影里那些60年代的车站。(拼接照片)

左:2019年3月,在法国马赛火车站拍摄的落日余晖。

右:4月29日,隔离第七周,从家中的窗外看去,新楼工地施工的粉尘在夕阳的作用下形成了浅橘色的云雾。(拼接照片)

上:2019年春天,法国尼斯,游人在海边搭起了高高低低的石子塔。

下:4月11日,隔离第四周,法国蒙彼利埃,家附近的一处铁篱笆。有高有低的铁丝让我想起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石子塔。隔离中单一的生活让我开始把目光转向了以前从未注意过的角落。(拼接照片)

上:4月11日,隔离第四周,法国蒙彼利埃,漆黑而悠长的公寓楼道。由于停工,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许久却无人前来维修,每天只能摸黑出门。

下:2019年2月,法国马赛,马赛欧洲及地中海文明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建在海边,建筑外墙做了镂空设计,阳光从花纹的缝隙间透出,照亮长长的走廊。(拼接照片)

“禁足令”开始实施的前几天,为了拿物资,我出了趟远门,坐着电车绕了整个蒙彼利埃大半圈。学校停课后,许多留学生第一时间就买了机票,收拾东西准备回国。那段时间,手机里几个五百人的留学生微信群里都是出二手物品的信息——用不完的、带不走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八九成新,甚至全新的实用物品都可以用较低的价格买到,接手这些物资的是下决心“留守”的学生们。

电车上,我和朋友们精神紧绷、小心翼翼。自从总统发表电视讲话以来,人们纷纷减少了出门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次数。疫情期间,为了保障司机的安全,电车的第一节车厢甚至拉起了警戒线,不让乘客靠近。

那天,我带回家3瓶酒精、一个三脚架和一面全身镜。

3月14日,法国蒙彼利埃,透过电车的玻璃窗,一位路人走过墙壁上画着各种涂鸦的电车站。当天是马克龙首次发表电视讲话后的次日,尚未发布全民居家隔离的”禁足令“。尽管当时法国疫情已经显露出暴发的趋势,大多数人仍未引起重视,生活看似一切如常。

法国从3月17日进入全民禁足的隔离期,只有在必须出门时(采购生活必需品、工作、看病问诊等)才可以在携带由内政部制定、本人填写的出行证明的前提下外出,违反规定者将面临高额罚款。为了能让每一位民众都了解到这条规定,电视、广播以及社交媒体上都有出行证明的填写教程和模板。

蒙彼利埃的疫情相对较轻,我又住在郊区,所以尽管每次出门时都会带着出行证明,我从来没遇到过警察检查。除了一到两周去一次超市以及在家附近散步,我便没有更多的外出。

禁足令刚颁布的那一周,超市里卫生纸、意大利面、面粉、罐头这些抢手货都很难买到。我想哄抢或囤积这类商品也许是人们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一种本能,那段短暂的“疯狂“其实也代表着大家开始重视疫情了。

后来,一切慢慢得到控制。超市采取了精确控制人流量、保持社交距离、为顾客准备一次性手套和消毒免洗洗手液等防疫措施;卫生纸和意大利面的货架早已被再次填满,只不过都贴上了限购一件或两件的标识;其他的商品也基本齐全,虽然每次总有那么一两样缺货——有时是面包,有时是鸡蛋或面粉。

4月11日,隔离第四周,法国蒙彼利埃,一家超市中人们保持社交距离排队结账。这里不是离我家最近的超市,但商品的价格相对要便宜不少。疫情期间,虽然大部分人还是没有戴口罩,但顾客们纷纷遵守社交安全距离,彼此间相距至少一米。

4月11日,隔离第四周,超市中破损的鸡蛋。疫情初期遭到抢购的意大利面、罐头、牛奶等商品都渐渐不再缺货,但鸡蛋和面粉的供应依旧紧俏。这里是单价较贵的新鲜鸡蛋区域,平日里很少有顾客选购,如今也只剩下了几个破损的鸡蛋。

4月18日,隔离第五周,一家规模较大的超市中,上方悬挂的黑色标牌上写着œufs(鸡蛋),左侧原本应是鸡蛋的货架却上空空如也,右侧的货架上摆满了牛奶。

5月2日,隔离第七周,超市中售卖的小束铃兰。5月1日是国际劳动节,法国街头有售卖铃兰的习俗。受疫情影响,今年政府明令禁止在街头售卖,但超市中仍有小束铃兰售卖。塑料包装纸上的法文 Je porte bonheur意为“我带来幸福”。

比起以往,疫情期间我的留学生活单调了不少。尽管5月11日全国开始逐步解封,但恐怕这种半封闭的生活在夏天到来之前都不会结束。5月的戛纳电影节、7月的阿维尼翁戏剧节等活动都已陆续被取消,无缘法国南部热情似火的夏天。

但在这段时间里,手机相册和相机储存卡并没有“清减”多少。在漫长的、与自己独处的时间里,这些随手拍摄的照片不仅记录下了我的隔离日常,也可以看作在这个特殊时期世界某个角落集体记忆的碎片。

新闻
思想者
共青团
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