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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04/15
02:31

离开战友的日子

作者: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宁迪 王鑫昕 视频制作: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若一 来源:中国青年报

  重新装修后的营地焕然一新,队员们在搬运刚刚送达的新家具。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若一/摄

  在野外席地而坐补充能量的消防员们。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若一/摄

  今年3月30日,成都市烈士陵园,人们用鲜花缅怀一年前牺牲的逆行勇士们。在木里“3·30”森林火灾中牺牲的成都籍烈士刘代旭、李灵宏、代晋恺安葬在这里。汪龙华/摄

  今年1月14日晚饭前,一位消防员正在观看操场上的队友打球。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若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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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今年3月31日,西昌再次鸣笛致哀,为在火灾中牺牲的19位勇士送别,上一次沿途车辆自发鸣笛是在一年前,为2019年四川木里“3·30”火灾中牺牲的31位扑火英雄送别。这31位扑火人员有26位来自西昌市森林消防大队。一年间,这支被大火灼伤的队伍,在火中“重生”。在战友逝去一年之际,他们来不及凭吊战友,而是战斗在火线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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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春之季,注定是四川凉山森林消防员最忙碌紧张的时候。对于四川省西昌市森林消防大队(以下简称“西昌大队”)的消防员来说,即便是在26名战友牺牲一周年的日子,他们也无暇停歇下来祭奠一下兄弟。

  2020年3月30日,四川木里“3·30”森林火灾一周年这天,西昌大队的消防员们仍然在火场上。大队长张军发了一条朋友圈:“兄弟们!一年了,好想你们!”

  去年的那场山火,带走了31名扑火人员的生命,其中26名是来自西昌大队的消防员。被大火“灼伤”后的西昌大队在大火中“重生”:一年里,他们顺利完成了多次打火任务。

  队里的变化也不小:宿舍里换上了新家具,主楼的外侧铺上了一圈标准跑道;院子里的东南角,停着一辆新式的灭火炮车。

  这一次打火,除了老消防员的身影,更多的新人背上了灭火机,拿起了打火工具。

  “你不能倒下,不然我们就是没家的孩子”

  2019年“3·30”四川凉山木里火灾发生后的第十天,送走了26名烈士的西昌大队,再次回归沉寂。

  崔东明一行4人走到院门口时,脚步一下子变慢了。午后的院子空旷,只听得见远处的几声犬吠。作为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全国心理援助联盟的志愿者,崔东明于2019年4月10日,进驻这支受了重创的消防队伍,开展心理援助工作。

  火灾定格了那些生命,也定格了西昌大队往日的士气。下午2点20分,集合号一如既往在院里吹响。坐在办公室里的崔东明起身,等待下楼集合的消防员。

  等来的,却是一片安静。往常,集合号响起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沸腾”——楼道里匆匆的脚步声、队员们的互相催促和集合后喊得响亮的口号。

  2019年“3·30”火灾过后,这些声音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篮球场上的拼抢声、屋子里的笑声和歌声……

  西昌大队教导员赵万昆在2019年“3·30”火灾中牺牲,和他一同参与灭火的赵先忠原是凉山森林消防支队的党委秘书。2019年4月4日,他临危受命,成为西昌大队的新任教导员。

  崔东明从赵先忠那里得知,2019年“3·30”火灾之后,原本50多人的西昌大队仅剩一半,除了站岗放哨的人员,其他消防员日常分散在各个角落里忙碌。考虑到队员的心理状况,队里选择暂停了以往的一些训练和制度。

  一个小时后,楼道里渐渐多了些脚步声。大队长张军带着几位消防员,开始整理堆放在一楼的物品。那段时间,不停有信件和慰问物品从四面八方送到西昌大队。信件里,除了对烈士们的悼念,还有人特别叮嘱:“活着的人要更坚强。”

  队员们低着头搬东西,几乎全程沉默。几米外的崔东明,被这种“沉痛”击中了。

  身高1.78米的张军比他之前在电视上见到的瘦了许多,这个东北汉子在2019年“3·30”大火后的一周里,体重掉了18斤。

  作为西昌大队的主官,张军在2019年“3·30”火灾事故发生后,带着队员们上山搜寻牺牲消防员的遗体,每一具都是他护送下山。兄弟们最后的样子,他至今也忘不了。那一刻,他和队员们抱头痛哭,遇难的消防员,每个都是过命的交情。回到驻地,面对一张张期待队友们生还消息的脸庞,张军又禁不住失声痛哭。旁边的消防员和他说:“你不能倒下,不然我们就是没家的孩子。”

  从那以后,张军就把眼泪憋回去了。他坚信一点,无论自己能不能从悲痛中走出来,都要把队伍重新带起来。

  崔东明问张军,希望自己来了以后能为大队做什么。“恢复战斗力!”听见这个回答,崔东明十分动容,却也为张军隐隐担忧。

  接下来的对话更加证实了这种担忧。崔东明感到张军把内心的负面情绪压下去了,努力呈现出一个坚强的形象。但从专业视角看,这样的压制对张军的身心健康并没有好处。

  来之前,崔东明对西昌大队的情况做了初步了解,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走进这支队伍,困难远比预想的大。

  起初,队员们对他是“拒绝”的。在楼道里,见到崔东明远远走来,许多消防员会选择拐弯或者低头走过;崔东明试探地问他们,愿不愿和自己聊一聊,有的队员伸手一挡,拉高声调说:“老师我没有心理问题。”

  “这些表现都很正常。”崔东明记得,2015年天津港发生爆炸后,他见到的消防员也是这种表现:流血流汗不流泪。

  选择住在西昌大队的崔东明,决定换一种方式,去靠近这些有“伤口”的孩子们。每天,崔东明会去院门口的值班室站着,只要值班室的门开着,他就和里面的队员聊聊家常,聊一些成长经历,希望借此能慢慢建立起一种信任关系。

  队员们渐渐敞开心扉,开了口。

  “门一响,总以为是兄弟们回来了”

  一段时间内,谁也不愿主动提及这场灾难,更不能接受战友离开的事实。

  宿舍后面的宣传栏里,贴着西昌大队全员照片的笑脸墙,被悄悄换了下来。火灾过后,队员们有意识地避开那里走。

  没能和兄弟们一起上火场,四中队一班班长杨杰一直内疚。原本4人的宿舍里,只剩自己和队友郎志高二人。同在一个空间,两人的交流甚少。

  入夜,是更为痛苦的一段时间。躺在床上的杨杰眼前总是浮现和牺牲队友们在一起的画面。隔着几米远的床铺上,郎志高也没有睡着。谁也没有勇气先打破这种沉静,杨杰躲在被子里,一个人默默流泪。

  26岁的梁桂是队里的通信员。最初的日子里,他睡得很不踏实。西昌的风大,晚上一阵风吹来,宿舍门哐地一声被推开,梁桂总以为是兄弟们回来了。

  失眠成了那段时间里队员们共同的“敌人”。“他们需要倾诉,却又不愿意主动提。”崔东明感受到了一种纠结,有些队员晚上睡不着觉,有的宿舍只剩下一个人。

  张军决定大家行动尽量以集体活动为主,不让某一名队员单独待着,把大家的精力牵动起来。剩下的队员合并到同一层居住,原本住满了队员的二三楼,当时都搬进了二楼,三楼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崔东明知道,经历这般悲痛后,失眠、恐慌和消极,都是一种正常的应激反应,并不意味着这支队伍就此变得软弱。

  队员们开始参加心理辅导课程,杨杰记得,心理治疗专家刚来时,自己很抵触,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很应付。有一天,一位专家把大家叫到一起围坐,通过互换角色的方式,帮助大家疏解情绪,从那天开始,杨杰渐渐接受了战友们离开的事实。

  “你能感受到他们心里有力量了。”崔东明发现,列队喊口号的时候,大家的声音变得有力,有的消防员甚至主动找自己聊天。

  除了外力,西昌大队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尝试从悲伤中尽快走出来。

  2019年“3·30”火灾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战斗”。为了重振士气,2019年4月下旬,张军和赵先忠决定开始恢复正常的制度和纪律。上级提出要从其他大队调骨干给西昌大队,但队里还是想在老队员里培养。遇难的骨干力量,全部由大队队员接班,西昌大队要立足本大队培养选拔骨干。

  恢复制度后,操场上开始了日常训练。晚饭后,炊事班班长汪方赢还会叫上四五个人,一起到大队后面的公路跑上5公里,从火场中幸存的四中队二班副班长杨康锦就是其中一员。

  那是条大家再最熟悉不过的公路,车不多,2019年“3·30”火灾前,是大伙儿的固定跑道。伴着夕阳,跑着跑着,有人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紧接着,是周围一声又一声的吼叫。那一刻,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出口。

  接受战友离开的事实只是第一步,这支队伍还要学会“放下”。

  2019年5月18日是消防员遇难的第七个七天,民间有扫墓的习俗。大队选择去西昌烈士陵园祭拜葬在那里的两位队员——教导员赵万昆和四中队中队长张浩。

  “这是个契机。”曾经当过兵的崔东明深知,一起生活、并肩作战的队员骤然离去,打破了队员们之间原有的“连接”方式,这也是为什么队员们一直沉默的原因,“他们一下子找不到用什么方式去和那些队友‘对话’。”崔东明觉得,趁着祭拜探望可以建立一个新的对话方式。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最初,每天只要闲下来,一些队员的脑子里就会不自觉想到离开的战友,到了2019年5月、6月,这种频率变成了几天一次。

  “这一关早晚都要过,越早越好”

  2019年“3·30”火灾过后,大队有了自己的队魂,16个字——秉承遗志、砥砺前行、厚实底蕴、续写辉煌。赵先忠和张军期盼,队员们能接过烈士手中的旗,砥砺前行、续写辉煌。

  2019年6月9日,端午节放假的最后一天。上午,大队值班室接到了电话,位于木里县唐央乡的山林在一天前发生了火灾,需要增派打火队伍。张军知道,西昌大队也需要一场火来证明自己。

  “集合!”2019年“3·30”火灾后两个多月,大队的院子里再次响起熟悉的集合号。除了站岗放哨的必留人员,在队的队员们全部登上车,赶赴火场。从西昌大队出发,到火场车程六七个小时。和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去的路上,气氛异常安静。谁也不知道彼此之间在想什么,是想起了谁,或是担忧什么。

  张军的心一路上都是提着的。这是2019年“3·30”后大队第一次执行灭火任务,也是久经火场的他最紧张的一次。不是见了火会紧张,而是担心这帮兄弟们到了火场,会不会害怕,如果害怕,自己应该怎么做。2019年“3·30”火灾才过了两个多月,让队员们把那件事情抛开,并不现实。

  火场烟雾大,山体陡峭,植被以云南松和杂灌为主。西昌大队负责攻打一边的火线,张军带着队员上山后,要在茂密的树林中穿行,才能接近火线。

  上山的路上,和2019年“3·30”有关的回忆,还是跳了出来。队员们经过一片被火烧过的地方,地上烧黑的焦土,像极了几个月前的场景。有的队员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会不会有火烧过来。

  大家的脚有点迈不动了,张军心里也不好受。“我也难受,我也紧张,跟着我,不会有问题的。”他站了起来,在前面走,其他消防员一个接一个跟在后面,赵先忠断后,大家继续深入火线。

  一棵烧倒的树木挂在悬崖上,中间部分还在燃烧。四中队代理中队长童威带着几个队员爬上去,他们需要迅速处理掉那块火。没有人打退堂鼓,大家互相搀扶,一步步向前。

  刚把一边的火打完了,另一边又烧起来了。因为山体陡峭,这次只能靠水泵打火,环顾周围,只有一个水深不到1米的小水塘,如同乒乓球桌大小。

  杨杰和另一名队员背着14.5公斤的水泵走到了水塘前,准备用管子开始吸水。但吸了几下,吸上来的都是泥,水泵也不转了,大家发现水下面有很多淤泥,管子想吸上水,必须有人下水扶着。

  周围的烟越来越浓,那一刻,杨杰感觉,打不出水的自己就像大敌当前开不了枪,“急!”

  山里的气温低,水塘里的水冰冷刺骨。杨杰没有多想就跳到了水塘里,裤子一下子就湿透,水没过大腿,脚陷在泥里不好移动。在队友的帮助下,抽了20多分钟,水泵里抽上来四五吨水,成功地把那处火熄灭。

  2019年“3·30”火灾过后,队员们对危险更警惕了。下山的时候,杨杰和郎志高走到一个平地时,风呼呼地刮,他们等待后面战友时,决定先把周围的枯枝、腐蚀层吹开再休息。吹开30多平方米后,两个人坐在地上,心想,这样即便火烧上来,最多也就是被烧伤,不会危及生命。

  打火的时候,杨杰没有想到遇难的战友。但返程的时候,坐在车里,他还是想到了他们,他觉得完成了任务,没有辜负那些兄弟们。

  2019年“6·8”大火的第五天,伴着夕阳余晖,消防员们安全回了家。崔东明早已站在大队楼门口,等着他们。3台车开进院子后,队员们陆陆续续下来,他们露出久违的笑容,大声地和崔东明打招呼:“老师好!老师好!”

  回来后的张军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望向天空,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深知,重回火场这关,早晚都要过,“越早越好。”

  此前,曾有人担心,西昌大队还能不能打火了。但这次大火,让“灭火尖刀”重新锋利起来,西昌大队站起来了。

  一个多月后,甘洛县泥石流地质灾害的救援,再次让大队找回了信心。这是转制后,大家第一次去执行山火以外的抢险救援。凉山甘洛县因降暴雨,部分区域发生山洪、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大队抵达后,等待挖掘机清理现场,开展救援。很多队员感觉到,在自然灾害的救援上,他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童威感觉到,队员们的战斗力渐渐恢复了,不仅体现在火场,有些人的日常训练课目成绩也提高了。听说哪里可能着火了,有的队员还想主动请战。

  他们想用执行任务来证明,这支队伍没有倒下。

  “不能出了这个事情,就否定了这个职业”

  2019年8月,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多了起来,森林消防队伍转制后招募的第一批新人来到了西昌大队。

  2000年出生的蒋佳沛有着两年的当兵经历,对他来说,西昌大队并不陌生。2019年“3·30”火灾之前,他们作为新人来西昌考过试。西昌大队是其中一个考点,参加体能测试的新人都来过这里。

  身高1米70的蒋佳沛站在考试队伍里,他的不远处,站着当时三中队一班班长程方伟。那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作为老乡,两人交谈几句就变得熟络起来,从程方伟的站姿中,蒋佳沛感觉他这个人蛮严肃认真。

  那时,已经服兵役快满5年的程方伟鼓励蒋佳沛,希望他能被分到西昌大队。操场的另一边,来自贵州的杨小贵在院子里遇到打篮球的西昌大队队员们,一时手痒也上了场,同场的球友里,就有后来在2019年“3·30”火灾中遇难的消防员。

  消防员征招后先要通过统一集训再分配到各队,在内蒙古当过兵的蒋佳沛,因为想离家近所以选择回西昌当消防员。填写分配意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写上了西昌大队,杨小贵也是。

  看见眼前这群新人,张军心里说不出的感动。2019年“3·30”火灾发生后,有的新人打了退堂鼓,但张军的手机里,不断接到电话、短信,询问如果自己去报考消防员,能不能被分到西昌大队。

  有来自上海的,也有广州的,大部分都是90后和00后。那一刻,张军觉得十分欣慰:“这可能就是荣誉的力量吧。”在2019年“3·30”火场中幸存的四中队指导员胡显禄说过的一句话让蒋佳沛记在心:“不能出了这个事情,就否定了这个职业。”

  新人里,最特殊的还属赵万昆教导员的侄子赵有川。刚退伍不到一年的赵有川偶然间知道森林消防队伍招录,便报了名,他和堂叔赵万昆的最后一面也是在西昌大队的操场上,参加新人体能测试的他站在宿舍楼前,赵万昆问他:“吃饭了没?”顺手拿出一盒饼干递给他。家里人也劝过他,不要再去做消防员,但他还是坚持了最初的选择,“如果叔叔没有牺牲,自己也许真的会退出。 ”

  一次轮到他站岗时,他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摞请假条,每张请假条上都有大队主官的签字。“会不会有叔叔的?”赵有川抱着这样的希望往前翻,翻到3月时,他看到了一张有着赵万昆签名的假条。那一刻,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酸楚。

  没人会忘记他们,大家选择用不同的方式记住。胡显禄负责收集队员们撰写的烈士生平,要做成一本纪念册。每一篇生平他都要求大家认真对待,写得不到位的,他还会严肃批评。

  那些遇难消防员的物品也被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主楼里的一间屋子,专门存放着他们的遗物。装修后的荣誉室,正中间的陈列架上,摆放着牺牲的通信员幸更繁身上被烧焦的北斗电台,周围还有写满大队成员签名的队旗和遇难消防员生前的留队申请书……

  在微博上,许多网友还给遇难的消防员们设置了个人超话,几乎每天都有人在上面留言,和他们道声早安、晚安。

  新消防员来了之后,院子里多了许多生气。今年春节前,一辆红色迷彩灭火水炮车从山西运送到了西昌,这是当地一家机械公司研发的具备车载功能的水炮车。2019年“3·30”火灾后,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的领导去该公司调研,希望能在西昌大队试用这种新型的灭火机械。

  杨小贵和队友们兴奋地爬到车上,小心翼翼地给车身做保养,准备水炮车的户外试发。听说这辆车的灭火炮射程最远可达7公里,专门攻打悬崖峭壁上的山火,新人们心里更有底了。

  2019年对西昌大队来说是特殊的一年,也是整个森林消防队伍转制后的第一年,这支爬山入林的灭火队伍纳入应急管理部之后,开始走出山林,肩负起地震、抗洪等更多的抢险救援任务。

  四川盆地的特殊地势,决定了森林消防员们要做好春季防火、夏季防汛、全年防震的准备。在防火期,张军决定日常仍然要以防火训练为主,但到了防汛和防震期,就要开展这方面的训练。

  今年年初,应急管理部党组书记黄明在西昌市森林消防大队看望慰问时表示,希望大家在秉承烈士遗志、传承英雄精神的同时,始终坚持高标准高定位严要求,在队伍建设、改革攻坚、学习训练、抢险救援中走在前面,真正发挥榜样和示范引领的作用,树立起一面高高飘扬的英雄旗帜,勇做新时代的消防救援英雄。

  有些消防员不太想成为被人关注和放大的对象。张军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西昌是个英雄大队,这是不争的事实,它承载着烈士们的遗志和希望,这份荣誉必须要由他们来守护。

  “要做到最好,我不能给他们丢人”

  补充了45名新消防员后,西昌大队的人数恢复到了2019年“3·30”火灾前,但要成为森林消防队伍里的榜样队伍,还有一段必经之路。

  目前,队里的新人比老人多,出现了新老“倒挂”的现象,这和其他消防队伍的人员配备很不同。

  这也是张军眼中最大的难题。从比例上看,西昌大队处于“弱势”,要想出色完成抢险救援任务,就必须提升新人的战斗力。当消防员不能只凭一腔热忱,必须有过硬的本领,才能在转制后,承担更多的救援任务。

  但张军心里也明白,一个队伍的战斗力不能速成。新人要把操场训练转化为入林训练,真刀真枪地在火场上提高能力、积累经验,“这不是打一场火就能行的。”

  没有两场森林火灾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固定的模式、作战方式,消防员们必须根据火场地势、风力风向、植被等来作出判断。

  新人下队的前两个月,大队就把他们带到深山密林中,通过一次次逼真的演练,让他们更快适应复杂多变的火场环境。

  “打得太慌乱了,都想着去攻火头,身后余火烟点却没人跟进清理!”戴着眼镜的胡显禄平日里很和蔼可亲,但一上火场,他就成了严苛的“教官”。

  胡显禄知道,新人们都有冲劲,但实际灭火作战中,脑子里有这个念头很危险。后方的余火一旦复燃,前后形成夹击之势,大家会一下子置入险境。必须有人负责前攻,有人负责后防。说是说,批评完之后,胡显禄又挨个为新人们整理起了防护装具。

  “要让新人们先感受到西昌大队是一个家。”新人来之前,张军和各个中队骨干说过要怎么做,并强调作为老同志,要以身作则,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作为新人中有点打火经验的消防员,蒋佳沛更愿意向前看。日常训练时,自己的弱项是跑步,跑不动的时候总会想到那些遇难的消防员,“他们有的体能训练成绩很好,我不能给他们丢人。”

  春节,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却是护林防火的大日子。这个季节,正是当地的防火期,通常火打完了,年也过完了。临近春节,队员们的住宿房门外,贴上了一副春联,上面“出入平安”4个字是每个人的心愿。

  今年春节,因为新冠肺炎疫情,集合号并没有在院子里响起。但训练并没有松懈,大队利用这段时间,加强灭火和抗震救灾方面的日常训练,为的就是一旦疫情解除,出现火灾时,大家不打无准备之战。

  进入今年3月,新人们第一次冲进了真实的火场。3月9日,队里接到通知,凉山州会理县新安乡发生一起火灾。火势虽不大,但地势较为复杂,火场植被茂密,比膝盖还高的杂草绊着消防员前进的脚。

  出发时间是深夜1点多,60多名消防员连夜赶赴火场。坐在车上,蒋佳沛有点激动,有的队员趁路上赶紧打个盹,但他好久睡不着。睁眼的时候已是清晨。抵达火场附近,分析了火场形势,大队决定采用“一点突破、分兵合围”的战法,三中队和四中队队员们分两路打火。

  火势不是很大,这让新人们没那么紧张。蒋佳沛主动申请跟着老队员们到前面打火,接近晌午,日头渐渐烈了起来,一处火刚打灭,由于附近杂草丛生,很快又复燃了,“打过来打过去,像车轮战一般。”

  灭火的时候,地形不好,消防员们进入了几处山谷,有的地方让他脚并用才能爬过去。有的消防员背着风力灭火机,回头打火时,脚一滑,险些滚下山。

  今年3月初的西昌,气温已直逼30摄氏度,在高温下打火,一两个灭火机手很难把火线控制住,有的火线需要几台灭火机一起合力。灭火机手迎着火浪扑打,火把人烤得难受,打到后期,有的队员身体也出现了不适。

  蒋佳沛被换下来休息时,脸已经被“烤”得发红,护目镜上的镜片不知道何时被烤化了,嘴唇发干的他一口气喝了3瓶水。明火打灭后,他突然觉得反胃,但一路喝的都是水,没吃东西,只能干呕。

  这场火打下来后,赵先忠和张军很欣慰,新消防员们灭火经验虽然不足,但敢打敢拼的积极性和团结协作的精神,已经像一名老消防员了。

  他们相信,经过多次的任务后,假以时日,这些新人,必将成为西昌大队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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