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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04/13
05:58

早发图书馆

作者:史越(21岁)中山大学中文系学生 来源:中国青年报

  那是我还在珠海校区的时候。

  有人告诉我,那年广东的夏来得格外早,而且来势汹汹。诚然,便是前天午后一遭阴天暗地的暴雨,把教学楼的顶棚打得山响,也是没有办法消解海气的闷。太阳浮在厚密的云层之上,映下来的,四野都是白白的光。空气还是黏稠的液态般,蒙头盖脸的,带着热度,骑车竟也有划船破浪般的感觉。

  图书馆在学校南隅,在彩虹门后突兀地掩映着。平心而论,若取之作观景之地,稍带看书,最宜安顿在8层上下:再低,半弧海面就隐没了;再高,楼脚下的树木旌旗也没了踪迹。要是大晴,敞亮亮的玻璃和密匝匝可辨的翠叶,就失了意境。便硬要挑那阴天兼细雨时候,把远山都朦胧,山间戳在雾里,山阿融进海里,才有意思。

  南面半段山坡从眼角溜下来,直沉到路上,楼阁也依山而筑。环到面前的一条海岸线名情侣路,晨起就川流不息。其圈在内的一汪若海,水是常涸,很是贫瘠地托出两滩澄黄的沙地,白鸟倒是欣赏,在两滩之间连环地飞落飞起,饶有兴趣,整日地流连在此,大概也觉得夏日里一个端不稳,溢出来似的满水索然无味。

  正到此,湖牙子上一溜烟榕树为一,情侣路为二,山为三,层层叠叠地间隔着一湖一海,让人总要费些余力,自下而上,把瞳子一顶,恰可见半亩伶仃洋。近海里垛着两座海山,一前一后,也有渔船缭绕在足下,晴时依稀可辨的海天之际,倘在这时逢了气候,便是渺渺的一汪白,短窄或纤长的船影,如浮在虚空里一般。

  如此,这一幕纷繁之景,越过湖、树、路、山,极目至海,至天,就是从三千微尘到了太虚了。居高临下,便有一种坐镇红尘的悠然,远南是一匹鲲翼般的巨幕,似要升腾起一场万象戏,就连两撮山影,也可比方丈蓬莱了。

  捡几本书,欹倚一天,因着是阴天,也不知太阳是如何落下的,又如何如骚客笔下弹跃地浸入海里。只是蓦然从文字里抬起头,看到周遭笼雨般灰起来,陆山成连片,海山成两团,渔船也是墨渍一点,车道上的鱼龙挑亮了眼,食神酒家的霓虹也闪起来。不知又过了多久,广播响起来,放着诸如《花之舞》或《我心永恒》之类的曲子,旗子在晚间稍显凌厉的风里飒然地挣着,彩虹门内外也渐有了人息。

  海不像小湖有粼粼的光,那是个黑洞,远观又寂寂无声,像蛰伏的巨兽,但潮水依旧密密地涌动着,在人不见处,一浪浪地腾远,又忙不迭一浪浪撵回来,像反复的心事,又像永恒的思索。

  回程上依然不免潮闷,只是气已是一团热一团凉,像忽扇着帘子,脑子里也是浪潮样阵阵地,一搭有一搭没地,颠来倒去着一些论题或是散句子。

  回到宿舍,阳台亮起融融的暖灯,山横在了举目之地,海早已听不见看不见。但是阖上眼细听,似乎还有些绵绵密密的声响在耳膜上骚动着。

  现如今,身在距离校园一千公里外江淮间的一座小城,像等待戈多一样等待一个开学的信号。每当因手头无书而长时间聚焦电子屏时,就难以抑制地思念图书馆架上带着薄尘的藏书,还有中庭一株五层楼高的木棉、繁花灿烂的异木棉、海里的仙山、海上的云烟,以及洁白的、悠长的跨海大桥。

  翻看珠海的天气,似乎又是那年的雨季。雨季之后便是南国漫长而炙热的盛夏,犹可期待,我们终能于艳阳中重逢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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