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值】保姆纵火案律师退庭，“管辖权异议”醉翁之意不在酒

社会广泛关注的杭州保姆纵火案，开庭之后又起风波。

今天上午9时，该案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在法庭上，莫焕晶辩护人党琳山坚持要求异地管辖，经法庭多次释明仍不愿继续庭审程序，并于开庭26分钟后自行退出法庭。

法庭宣布，视为拒绝辩护，可能为莫焕晶另行指定辩护人，随后宣布休庭，将延期审理。

提出“管辖权异议”，与审判庭彻底决裂

从《刑事诉讼法》的角度看，莫焕晶辩护人的“异地管辖”主张，的确很难立住脚。根据该法第20条、24条，基于本案的被告人“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杭州市又是这起恶性刑事案件的“犯罪地”，由该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审判管辖，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当然，在《刑事诉讼法》第21条、第22条中，明确了“全省性”“全国性”的重大刑事案件，分别是高级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管辖的第一审刑事案件。但是，具体标准并没有立法明确，主要由上述法院自主认定和把握。

作为辩护律师，直接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管辖权异议，缺乏法律支撑，而法院是否回应，也不构成法定的不能开庭理由。在法院尚未作出影响定性和管辖明确的情形下，由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审判管辖，也很正常。

尽管在《刑事诉讼法》第24条中，还有“如果由被告人居住地的人民法院审判更为适宜的，可以由被告人居住地的人民法院管辖”的规定，但这只是对“犯罪地管辖为主”的补充。而且，究竟什么是“更为适宜”，在现行法律中未作出具体规定。

学理解释一般认为，包括“被告人流窜作案”“主要犯罪地难以确定”“被告人在居住地民愤极大”“需要在其居住地执行”等条件。从此案来看，显然理由还不够充分。

严格来说，我国刑事诉讼中没有“管辖权异议”。即便管辖权有争议，也是法院之间的事务，通过上级法院的“指定管辖”“移送管辖”来解决。就算律师对管辖权有异议，也应在提交答辩状期间提出。在审判过程中，突然提出“管辖权异议”，等同与审判庭“彻底决裂”，将会增大败诉可能，这种情况实不多见。

律师当众退庭，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为被告人的辩护律师，本应清楚司法现实，在我国审判实践中，通常仅在一些重大职务犯罪等案件中采取异地审理，在一般刑事案件中很少破例。

如果采取“管辖权异议”这种“大动作”，很有可能会被法庭拒绝。为什么辩护人还要“飞蛾扑火”，甘冒被法庭视为“拒绝辩护”等诉讼风险？

审视辩护律师的解释，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党琳山指出，“杭州消防部门不提供火场信息，警方也只采集了两名第二批进入火场的消防员”“向中院申请38名消防员出庭也被驳回”，而后“向最高法院申请异地审判”。从为被告人辩护的角度来看，对于林生斌爱人及三个孩子的惨死，“放火行为”固然是最重要的起因，但是这个结果与物业管理、消防部门是否履职尽责，很可能存在一定因果关系。

如果申请消防员作为证人出庭的诉求被法庭驳回，就难以证明还存在“救援不力”等重大失职因素，想要减轻被告人的法律责任，将平添很大的难度，辩护人手中就会少“王牌”。

采用管辖权异议、当众退庭的方式，迫使庭审中止，造成舆论压力，作为辩护人的党琳山，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完善自己的辩护策略、证据锁链，也是倒逼法庭作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由此看来，辩护人的“蹊跷之举”，并非无理取闹。

法庭不宜另行指定辩护人

至于杭州中院宣布，对辩护人的退庭之举，“视为拒绝辩护”，表示可能为被告人另行指定辩护人，则有待商榷。

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刑事诉讼法》的解释中，的确有关于拒绝辩护的规定，但是拒绝辩护启动的前提，只有两种，一是辩护人提出，二是被告人拒绝，并没有赋予法院评判“拒绝辩护”的权力。而且，莫焕晶还坚持此前律师，辩护人也未与她解除合同。因此，辩护关系仍应存续，法庭不宜另行指定，进而损害被告人的辩护权利。

诚然，对于莫焕晶的辩护律师党琳山，在法庭提出“管辖权异议”，以及无故退庭，实现了庭审中止目的。但是，这种“剑走偏锋”的辩护策略，能否对辩护大局有利，还有待观察。

对于法庭，这种“节外生枝”行为，构成了对正常诉讼的影响，在法官的自由裁量空间内，辩护人一方很难再“投机取巧”，未尝没有收之桑榆、失之东隅的可能。

剑走偏锋可能适得其反

一个更不利的因素是：被告人与被害人家属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据之前的报道，被害人家属表示放弃民事赔偿请求，要求从重判决，看到辩护人的法庭“表现”后，更是“大呼不服”。对于痛失亲人的家属，无论“放弃民事赔偿”，还是“要求从重判决”，都无可厚非。刑事案是公诉，不能私了，但如有赔偿和解协议的话，也有轻判的可能。

从现实而论，以此案性质之严重，影响之恶劣，即便作出民事赔偿，得到法庭轻判的可能性仍微乎其微。

作为刑事诉讼辩护人，运用专业知识提供法律服务，乃是天职所在。在法庭之上，有的放矢地制定辩护策略，也是专业精神的体现。但是，如果罔顾法律程序，到头来适得其反，也就谈不上高明了。

庭审尚未终结。“蓝色钱江纵火案”将何去何从，正义能否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还需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