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真的成了你 | 我与我的老师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才知道那支粉笔,画出的是彩虹,洒下的是泪滴……”
当我教学生唱这首歌时,蓦然沉浸在20多年前的往事云烟中,情不自禁地怀念起了我的母校,想起了我的老师和我的父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最为贴切不过,因为,我的老师就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就是我的老师。从记事以来,我就是在那个小小的校园里,不,确切地说,是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度过整个童年的。
那是一所民办学校,名叫坪寨小学,直到撤校后都没有属于她的公章。教室就是几间民房,父亲和母亲都是这里的代课教师,父亲教数学,母亲教语文。父亲转正前,一个月只有十几块钱的工资。那时候国家还没有免收书学费,一个孩子一学期交费四五十块钱。很多家庭因孩子多,没钱交学费就先欠着,有的家长还不让孩子读书,父亲就给他们免去大部分费用。
为了让更多孩子能上学,父亲还酿酒、养猪,把赚的钱用来改善学校的办学条件。周末邀请村民开山凿石、硬化操场、维修课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把瓦房变成平房,把泥地变成水泥地,就这样,父亲一点一滴地改变着学校的面貌。
学校九点才开始上课,我觉得很晚,建议父亲早点上课。他说,早了很多同学到不了学校,因为他们要走十几里山路来上学。即使是九点上课,山高路远、跋山涉水,很多孩子还是经常迟到。父亲看着迟到的孩子们,没有批评而是更多的安慰。那时,我依附在父母身边,觉得管束多、不自由,非常羡慕他们放学后可以在路上玩个痛快,后来我逐渐明白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当、当当,这是上课铃声。所谓的铃,其实就是用绳子吊在窗前的一块钢板或者是废旧的火圈。也许是我从小听惯了那种清脆而沙哑、庄严而神圣的声音,才总觉得那时的铃声比现在的任何铃声都好听、都有味道。
中午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可以和同学们一起踢毽子、丢沙包、跳绳……而父亲则是忙着批改作业、辅导学生,天气好的时候,他就给男孩子们理发。
学校的教室很窄,只坐得下二十个孩子,下雨天还会漏水,堂屋可以多坐几个,作为复式班。复式班很有趣,两个年级的孩子在一起学习,父亲先给一个级的同学讲课,布置好作业后,再给另一个级的孩子讲课。考试的时候,父亲会“警告”高年级的孩子不要教低年级的孩子做题。
我在那里上完小学,离开家去镇上读中学。中考前填报志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师范,决心想成为父亲那样的老师。我录取了师范,实现了当老师的愿望,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村小任教。
数年以后,民校要被撤掉。父亲怀着留恋和欣喜,带着全校师生离开他多年耕耘的坪寨小学,到办学条件和办学环境更好的新学校,那里有真正的操场、篮球场、乒乓球桌、舞台、宽敞明亮的教室,也有教师宿舍。看着开心的孩子们和高兴的老师们,父亲欣慰地笑了。
现在回到我的启蒙母校,那块小小的黑板和破旧的桌椅依然尚存,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看见孩子们衣衫褴褛地在教室里读书、欢天喜地地在校园里追逐打闹的场景,辛酸、欣慰令我五味杂陈。想起了那时开学前父亲带着哥哥和我一起去甘棠小学背新书,一路上不管有多累,心里是高兴的。我们高兴的是因为马上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同学;父亲高兴的是,他的肩上背的不是新书,而是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是坪寨小学的希望、更是山区孩子们的未来……坪寨小学不存在了,她似乎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不,她还在,她在坪寨孩子们的记忆里、她在父亲每晚的梦里;她见证了时代的变化和社会的发展,她承载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希望和梦想。
今天,父亲已经退休了,他教了三代人,也该歇歇了。我会沿着父亲的脚步,坚定不移地继续走好他一直坚持的教育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