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文学 | 我与人间山海（散文）

    我与人间山海，不过一面之缘，却甚万古长青。

    在鄂西南山林的一个山丘原野上，我看见一个人在歇斯底里地奔跑。午后的太阳格外耀眼，光影落在空气里，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尘埃。随即拂过一阵掺杂着槐香的轻风，于是日光也变得安静，紧促的脚步声逐渐放松了警惕，干渴的呼吸声浸润了风的滋味。我知道，他在这未知的原野探寻，立于人间山海的意义。

    人间，是一个充满星光的世界，陪伴以皎月。幼时，我曾独自一人爬上小山岭看星星，我看见很多星星在黑色的夜里忽大又忽小、忽亮又忽暗，他们同蜡烛燃烧的光实在不一样。蜡烛的光是在被动燃烧，虽是照亮缺少光明的黑夜，但总是与我们争夺洁净的空气。而星星的光永远自在安详，好似母亲怀里熟睡的婴儿，不时飘来轻柔的粉扑的气息，让人自在安静。野兰草遍地，虽还未绽放花朵，却能闻见微微的香气。至今再也寻不到的毛签草，它们也在这宁静的星光下、在这如丝如梦的月光下星星点点地随风摇曳，曼妙轻盈。

    月光，是粗茶淡饭的一缕拂影，摇曳于山川，又飘进海底。人们都说海洋里是知识，我却觉得海洋里藏着人间。这儿有咸的水、酸的碳、苦的礁、甜的石和一颗颗炽热的心。还有，开心的鱼群、愤怒的鲨群、调皮的鲸群、踏实的龟、可爱的水母和活泼的各种各样的小生物。我想他们也爱这光影，当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沉入海底，一切都在自然的调和下井然有序。我想他们也正爱着这生活，爱这人间天地。

    山川，是一段小众旅程。搭上一截古朴的绿皮火车，从一望无际的平原都市穿过无数座如长龙般的隧洞，叫你领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隧洞设计者、桥梁建筑师的奇幻脑洞。如果我是一只鸟，我会飞过一丛又一丛的山峦，在林荫小憩，在纯净的空气里呼吸；我也会在小雨“嘀嗒、嘀嗒”的脚步声里掠过平静的湖面，抖落满身尘泥，向山海飞去。等我到了长江母亲的上游之地，我将穿过巫山，飞往天山、飞往敦煌、飞往金沙江、飞往塔里木、飞往混沌寰宇。傍晚，我看见一丝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我知道这是残阳，但是这残阳是大山的唯一的希望，它给了大山去守护孤独的残余的希望和寂静的最后藏身处的勇气。火车行于穷山之巅，当残阳因海拔的葳蕤而逐渐拥有了生机，我们能体味这人间的仙境，已是三生有幸。

    故乡，是人间不息的烟火气。我在故乡的站台下车，当车厢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凉风拂面不寒、当阳高挂不炎，沉重的包裹因为空气的轻盈也变得轻盈。我看见车站门口小情侣欢聚的羞涩与欢喜，看见家人团圆的激动与快意，看见城市高楼四起、看见一条条大道错落有序，看见天蓝水绿，我知道，我的家乡在一份短短的、小小的时光里正变得越来越年轻。出租车司机还是那么热情，他们的言语，也透出了生活与日子的风和日丽。熟悉的基斯顿大桥上，依旧有排着队等待记录婚前最美时刻的婚纱照摄影，新郎在不断整理礼装。新娘的笑容对于新郎来说，好像被朝霞晕染了的初生的光，等到对视的那一刻，他们的眼里便是幸福的现在和美好的未来。龙船天街依旧人山人海，一旁的清江河不论晴初霜旦也都翠碧如洗。凌晨四点的菜市场，早已琳琅满目。平凡的打工人，已在各自的岗位就位，又突然打起了呼噜，进入了甜甜的梦，或许是抓紧时间继续休息，等待晨光与黎明。

    从一个小小的山里的都市，沿着两条路，可以到达两个不同的地方，它们都是我的故乡。一条的对岸是通往重庆的山峦，一条却进入了更远的山湾。前者是奶奶和我们的家，后者是外婆和我们的家。奶奶依旧在陪伴着我，不过她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上的毛签草，毛签草许诺了星星，不畏严寒、不惧风雨。在另一个山林里，我永远期盼山湾里一直都有外婆忙碌的身影，我喜欢那个让我愿意停留和遐想的天地，外公栽下的水果树每年都会按时探出嫩芽、长出茂密的青叶和甜甜的果实；小时候我分辨不出来哪个是鸡叫的声音、哪个是外婆唤鸡喂食的声音，而现在我明白了，鸡鸣伴朝露，外婆的声音是大湾里的声音，唤声唤我心，但愿外婆颜秀晓山青。

    我曾把对星星的许诺叫作“远山”，我曾写道：

    当飞鸟从我头顶掠过，我知道它将飞往远山。

    一年，两年，三年，很久很久以后，远山把我送往他乡，并嘱托我，带上它给我的回忆，前进。丘壑山岭到平原阔野，稀疏掠影到万家灯火，我从远山而来，奔逐远山而去。我带着它逃离了故土，去践行我曾亲自对远山的许诺，去弥补我曾在远山下放空的自己。

    于是，曾经会因为一块旧步而失落的少年，也在渐渐地去琢磨何为落落大方，去体验何为事故人情，去感受真正的远山的意义——沉心静气，暗自期许。没有跨不过的河流，也没有等不完的夜晚。

    星星对毛签草的期许和山林对我的期许一样，在她们的一生里，毛签草能勇往直前地长大，便是愿望了罢。

    亲情不是负累，而是我们勇往直前的动力，更是这人间山海一缕一缕而不息的烟火气。

    当时光的幕布拉开了春的话剧，我知道在这人间山海，每个人、每一生物甚至每座山、每一条河流和每一粒尘埃都有存在的意义。人间不会因人类而优越，山海不会因生命而自卑。人间山海是这日益发展的时代，是在永远前进的新生的时代。山丘原野、星丛皎月、山川环宇、故乡烟火，一切和所有的发生，都在新生的时代共鸣，在这和平与发展的时代共情，在现在与将来共命运！

    于我，立于山海人间的意义，不负光阴，于人间痴阅、续山海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