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童年的书去冒险
作为一个一年出几十趟差的人,在路上是常态。常态就意味着不必刻意,就如同用早晚高峰乘坐地铁的时间来闭目养神,差旅途中亦是如此。但是,回家的旅程是特别的,尤其是过年回家,两个小时的飞机或者4个半小时的高铁,因为一个“回”字而有着郑重的仪式感——我会看一类特定的书——从小看到大的书。
从小看到大的书有两种,一种是特别长的系列,尽管早已完结,但看完尚需时日;一种是同一个作者的新作,几十年来,作者与我都兢兢业业。
不过,在漫长嘈杂的交通工具上,潜心研读诗词歌赋理论文献,我修为不够确实做不到,能让我忽略周遭环境看得进去的书,只有那些情节环环相扣类型的小说。冒险,去全世界冒险,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身不能至,以读书向往之。
小时候最吸引我的书,除了不同版本的“十万个为什么”“少年儿童百科全书”“世界未解之谜”……就当属各类冒险悬疑故事集了。比如,卫斯理系列从中学一直看到大学,甚至工作后的上下班地铁上——一个小时刚好够我看完一个故事。主人公的脚步永无止歇,一百多个故事没有结尾。2022年,卫斯理的作者倪匡去世,我才意识到这个系列永远不会再更新了,就像我消逝的童年与渐行渐远的家乡。
卫斯理的冒险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动辄靠外星人来回答一切未解疑团。而蔡骏和那么多他编造的故事,更喜欢从日常出发,由头可能是一则真实的新闻,主人公的身份可能是个年轻学生。这种代入感让我更加相信,指不定哪天我就解锁了平行时空的按钮。
向往外面世界的冒险,在我的童年文化生活中已经初露端倪。看动画片,不爱《樱桃小丸子》《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之类的家庭题材,喜欢的是像《海尔兄弟》那样勇闯天涯;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正大综艺》,后来念新闻系也和羡慕主持人能全世界跑不无关系。
工作原因采访过蔡骏,我的开场白就是一句“我是看着你的书长大的”,一度让双方既暴露年龄又陷入沉默。这类和你一起成长的作家,主打一个“陪伴”。所以,当我发现他这些年改变风格,作品有了悬疑之外的意味,一时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落。比如,这次路上准备看的这本《一千万人的密室》,仍旧有着熟悉的反转,可在紧张刺激的故事之外,作者显然想要更大的文学空间。
作者都长大了,我还在留恋什么呢?精神内核相当稳定的苏东坡告诉我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物与我皆无尽。所以,可以换个角度。从求学与工作的城市回到童年生活的小镇,就像一趟从现实开往想象的列车。我发现,住的小区20多年没有变化,门口的护城河和河上的石桥,可能几百年没有变过。这种凝固了的时间,就和书中的故事一样,充满了稳定带来的魔幻感。
作家刘亮程说,家乡需要我们离开,到了远方,获得了认识她的能力,再把她重新捡拾起来,然后,成为故乡。从这个角度理解,我正在花18年时间,经历从家乡到故乡的冒险之旅。
18年是一个值得记忆的节点,因为我从18岁离家北上,今年正好是第18年。从此,离家的故事会越来越长,而家乡与童年只定格在那18年。这种只知起点、不知终点的旅程,真正是一场超级大冒险。那些书上的冒险,曾经带着小时候的我步入大人光怪陆离的世界,又在我长大后,带我重回终究是大团圆结局的想象世界。
如果拍电影,这样一段人生经历可以搭配车窗外急速变换的城市与村庄、手中刷刷翻过的书页。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需要用这些具象的东西来提醒我,逝者如斯夫,不如早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