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老李和小李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讯（实习生 盖姣伊 中青报·中青网特派记者 梁 璇）北京时间8月6日，东京奥运会马术项目场地障碍赛团体赛在“马事公苑”结束了决赛资格的争夺，由“马术父子兵”李振强、李耀锋和年轻队员张兴嘉组成的中国马术场地障碍赛队夺得第十二名，虽与决赛名额失之交臂，但战胜东道主日本队，位列亚洲参赛队伍首位，他们已经为中国马术实现了历史突破。

而在3名参赛者中，包括本届赛会中国代表团年龄最大的选手李振强，53岁的他与24岁的李耀锋，是中国第一对共同征战奥运的“父子兵”。

这是李振强的第二次奥运之旅，上一次是13年前的北京奥运会。2008年北京奥运会香港分赛场，李振强、黄祖平、张滨、赵志文、华天和刘丽娜这六个名字，第一次让马术这项被欧洲国家统治的奥运项目有了中国骑手的身影，实现了中国马术奥运参赛零的突破。

那一年，11岁的李耀锋还没有正式开始学习骑马，对奥运会这样一场世界顶级体育盛会没什么概念，只当是“去香港观看了一场父亲的比赛”。

首次亮相奥运赛场本是高光时刻，但李振强提及2008年首次参加奥运的经历，“沮丧”、“痛苦”是他最深的感触，那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中国马术跟世界顶尖的马术水平的差距有多大，“在这之前一听到1米6的高度（障碍高度）就觉得吓死人，那时候我们中国选手只跳1米4，差20公分，不得了。”

李振强在比赛中。视觉中国 供图

北京奥运会后，李振强一直在思索，中国马术要向前发展，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赶上世界水平？当时的他意识到，大大小小的马术赛事都是在国外举办，高水平的骑手也都在国外，“我们没条件去国外，在那儿最多当个马工，跟他们学习，很难的。”所以，在中国举办马术赛事，让更多中国骑手能够参与国际比赛，跟国外高水平骑手同场竞技、交流学习，才能让中国马术加速与世界接轨。

这恰恰也是北京奥运会后，中国马术协会思考的问题。3年后，北京国际马术大师赛第一次在“鸟巢”举行，这是商业马术赛事在中国的第一次落地，也开启了大大小小马术赛事在中国雨后春笋般的十年。从青少年组赛事到成年组赛事，从2星级赛事到5星级赛事，涵盖不同水平和年龄段骑手的马术赛事逐步增加，同时也刺激着整个马术产业市场的发展壮大，“马术俱乐部这10年在北上广遍地开花，最开始不超过10家，现在有2000多家了。”李振强说。

李振强坦言，儿子能喜欢上马术、从事马术运动，对他坚持办赛、坚持骑马有所影响，就连此次他再战奥运会也和李耀锋入选国家队有关，“本来没打算自己备战”，但在陪李耀锋赴欧洲备战的过程中，他坚定了再战奥运的想法并顺利获得资格。与李振强30岁“弃商骑马”、靠研究比赛录像自学入门不同，95后李耀锋从小就有便利的条件接触马术运动，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有幸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我很感恩上一辈能把这条路摸索出来，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把中国马术带到今天这一步。”李耀锋说。但有过在欧洲备战经历的他也坦言，现在中国的马术办赛环境仍跟欧洲相去甚远，“欧洲每周‌‌都有几场比赛，一年下来欧洲骑手参加比赛的数量‌‌是我们中国骑手的几十倍。”此外，无法改变的气候条件让这对广东父子每年像候鸟一样在北京和广东之间迁徙——“冬天在广东，夏天去北京，马术文化的原则是‘马的福利高于一切’。”

13年间，中国马术从零到有，积沙成塔。此次东京奥运会上，中国马术队首次分别派出4名运动员满额参与两个项目的团体及个人奖项的争夺，这一切来之不易——新冠肺炎疫情使得奥运会延期，中国马术队原本已艰辛斩获的奥运资格需再次确认，当时中国马术场地障碍队因为疫情关系被迫滞留国内，而马匹在欧洲，“人马分离”状态持续了19个月，这个时间跨度对要参加奥运会的骑手来说“不可思议，不仅有点困难，还挺危险”。终于在今年4月底，经过多方努力拿到签证，骑手们到达欧洲后才马不停蹄地参加资格赛。

“2008年的时候我们是东道主，自动获得了团体参赛资格。但这次完全不一样，我们不仅要通过MER达标赛(奥运会特别达标赛)，还要拿到国家队的参赛资格。我们亚太区只有2个名额，还加上澳大利亚、新西兰两个马术强国，这个难度可想而知。但我们做到了，意义很不一样。”李振强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解释了本次中国马术队参加东京奥运会的开创性意义。

    李耀锋在比赛中。视觉中国 供图

      而在备战奥运期间，老将李振强还在比完资格赛后动了腰部手术。他的顽强和执着被李耀锋看在眼里，喜欢读国学经典的他引用《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来形容父亲。但李耀锋也毫不掩饰自己与父亲在性格上有些“对立”的差异，“我自己比较像道家的那种性格，‌‌比较崇尚清静、无为。”

这位看起来有些“佛系”的95后骑手，曾在2014年代表中国参加南京青奥会获得第七名，创造了中国骑手在青奥会个人赛中的历史最好成绩，并在同年拿下全国马术场地障碍赛的冠军。即便在同龄骑手中拥有足够出色的成绩，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个“马术爱好者”，因为“目前，学生身份仍然是最主要的”。

性格截然不同的父子二人对中国马术未来发展的看法却十分一致。已经从事马术30余年的李振强表示，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在中国马术协会的引领下去思考和探讨，怎么样办一些符合中国马术发展状况的高水平比赛，让中国的骑手在没有像欧洲国家那么丰厚的比赛条件下，在中国本土就能参加高级别赛事、得到足够的锻炼，一点点追赶世界顶尖水平。李耀锋十分认同父亲的思路，他说：“我想在未来继续顺应用赛事推动马术发展的理念，继续为中国马术的发展做出我的努力。在他的基础上，会有我自己的想法，或许也会有新的模式。”

东京奥运会开幕当天也是李振强53岁的生日，李耀锋并未考虑提前准备礼物，“男人之间不太在乎这个吧。”但思忖片刻，他表示，“和李振强先生一起参加东京奥运会，这一段全力以赴的经历足够成为美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