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
辽宁省北票市大三家镇中心小学,儿童节前一周,班里的运动员廖宏泽和孙儒学在场外看运动会彩排。每年“六一”,学校都要举行运动会,孩子们特别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教室后面有一片空地,那是孩子们的百草园。
一个穿反了上衣的男生课间到教室后面换衣服,他脱衣服的瞬间,女生们不约而同地捂上了眼睛。到了四年级,孩子们开始有了“男女有别”的意识。
每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大扫除时间,孩子们分工明确。
两个男生下课时打架了,老师让他俩去树下反省。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和好了,偷偷把小手拉在了一起。
李雯泽流鼻血了,同桌帮她清洗,用纸巾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水珠,最后还用嘴轻轻地吹了吹。
在教室午睡时,孩子们用自己的衣服当蚊帐。
学校门外长满了曼陀罗,孩子们经常摘下曼陀花,假装吹喇叭。
开学第一天,班里的胡忠涛把蚱蜢放在身上,结果蚱蜢跳到了他脸上,逗得孩子们一阵大笑。
牛牛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妈妈因病回了娘家,奶奶去世。这只狗是牛牛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在家乡东北做了17年乡村小学教师的邵广红,从2012年就开始用照片和文字记录班里学生的点点滴滴。她说,这些留给岁月的是一段段鲜活而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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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班主任,特别是农村小学班主任,我是辛苦的,也是幸福的。
父亲也曾是一名乡村教师。在他的影响下,中学毕业后,我报考了辽宁朝阳师范学校,那也是我第一次离开小山村。2001年毕业后,我回到家乡辽宁省北票市大三家镇,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名小学教师。17年来,近百个孩子从这里出发,走出小山沟。
大三家镇距离北票市区十几公里,村民主要以种地、养殖等为生,人均年收入超过1万元,也有家庭因病、因残致贫。大三家镇中心小学有552名学生,其中300多个孩子在离家较近的5个村小就读。
我上小学时,课桌椅很破旧,不知道它们究竟送走了多少届像我一样的农村孩子,只记得一张张带着裂痕的长条桌中间被同学们刻下了一道道分界线。我的小学班主任春天带我们去登山,夏天领我们去郊游,秋天和我们一起采树籽,冬天跟我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听说我们毕业那天,老师两天没有吃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炕头上发呆……
刚毕业那几年,我对不爱学习和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会发脾气。后来,当我慢慢走进他们的世界,才发现孩子们是那么纯真善良——“老师,我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老师,我爸爸去北京打工了,我很想他。”在付出的同时,我收获了满满的爱。孩子们送给我很多礼物:用麻绳扎起来的韭菜花,自己做的贺卡、纸百合、千纸鹤……这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和褒奖。
孩子们说过喜欢我穿高跟鞋的样子。有一天我刚穿上高跟鞋,就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手心和膝盖都流了血。孩子们围了上来,催促我去医院,还有学生急着要打开《李时珍》,看看《本草纲目》上是怎么写的。“老师,你明天还是穿平底鞋吧!”学生房明阳的一句话让我感动。我总跟孩子们提起,小时候因为好动,我的膝盖总是带着两块红红的伤疤,这次孩子们亲眼看到了老师的红膝盖,我觉得摔得很值。
班里的胡忠涛喜欢看书、讲故事,但有吐字不清的毛病,我不断地纠正,现在他读课文已是绘声绘色。每次的课本剧我都安排他做主角,培养他的自信。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的任波长得高胖,饭量也大,我经常在食堂多打一些饭菜给他。他的父亲9年前因车祸去世,妈妈在外地打工,得过脑血栓的姥姥照顾任波的生活。我嘱咐任波多帮姥姥干家务活,有时间也会去他家帮忙。
今年3月,一名学生的弟弟被确诊患了白血病,父母一直奔波在给弟弟治病的路上。班里的孩子自发给他家捐款,我把他的故事发到网上,社会各界相继送去了温暖,一个爱心团队为他家捐款8000多元,也有人送来了玩具和食品。有一天他跑到我面前,举着小手递过来一块糖:“老师,这是我姐姐买的,送给你一块!”
又一批孩子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决定给每个孩子拍一张全家福照片,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他们。像之前的每次家访一样,每到一家,孩子们就会跟着我去下一家,越聚越多,最后像一群小鸟一样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家访完毕,我会给他们照一张合影,告诉他们——我们曾经在这里相聚过。
邵广红/摄并文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