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娜：“画”出人生的“非标准答案”

　　这是一份没有提前告知的“随堂作业”，限时8分钟，学生在答题时要用到的“知识”，是多年来形成的自我认知、生活经验和人生态度。

　　上这节“思想道德与法治”课时，浙江大学已经开学近一个月。教师徐冰娜带来画纸，请学生画一画他们眼中的人生，谈谈对人生的理解。有人仿照梵高的《星月夜》，只画了一半，将人生视为“一幅有待完成的画”；有人给自己的头上画了一顶顶帽子，对应学业、家庭、工作、爱情、理想。加上另一位教师奚佳梦在班上收到的画作，这次“8分钟画出你的人生”活动，共收到了近200份学生作品。

　　今年是徐冰娜正式走上讲台的第一年，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引导新生们正视并逐步接纳初入大学的焦虑情绪。课堂上没有严肃的讲授，她更像个大师姐，和学生们聊大学与高中生活的差异，手把手教大家怎么了解学校资讯、怎么用图书馆数据库查找文献。课堂内外，学生们也对这位青年教师的国际组织实习经历格外感兴趣。

　　徐冰娜拥有语言学与教育学学科背景，曾在教育部和国际组织实习，积累了丰富的境外交流经验。曾经研究“国际教育交流与合作”的她，最终选择成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因为“教育学理念与思政课立德树人的目的高度契合，不仅不会受学科局限，反而能凭借教育学的专业方法与思维加持，让思政课堂更具活力、内容更加多元”。

　　极具国际视野的授课内容成为她的一块招牌。当讲到如何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时，她用曾在国际组织任职的中国人举例，如曾任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兼负责发展经济学的高级副行长林毅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原助理总干事、《我在国际组织的25年》作者唐虔。当谈到伟大奋斗精神的时候，她从中国的脱贫攻坚成就，谈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和全球减贫事业，在全球视野中深化学生的认知。当“辞家千里又千里，务必争气再争气”成为网络热议话题时，她又适时在课上分享中国维和部队的故事。

　　在国际组织实习时，徐冰娜留意到在一些工作坊和会议中，组织者鼓励参会者通过绘制思维导图或愿景图等形式来表达观点。“这种非语言的表达方式，有时候比文字更有表现力和感染力。”当课程来到“领悟人生真谛，把握人生方向”这一专题时，她觉得课堂内容关乎学生如何构建人生观，要从个体层面探讨上升到人与社会的关系，这样抽象的话题必须寻找小切口。

　　徐冰娜认为，绘画或许是一种“低门槛、高包容度”的载体，可以让学生真实地、不带戒备心地呈现自己如何看待曾经的人生，以及如何理解未来的人生。她没有提前预告这项“随堂作业”，“这样可以减少学生的刻意思考和外界干扰，他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那一刻他们在脑海里蹦出来的想法，是最真实的”。

　　在学生作画和分享的过程中，徐冰娜一直捕捉着画作里潜藏的细节，从中探寻学生对于人生目的、人生过程、人生选择与人生态度的深层思考与自然流露。课堂上“蹦”出来的想法，远远超出了这位老师的预设，“这正是教学的迷人之处”。

　　有学生把画纸分成5块区域，主角生活在“朋友”与“梦想”的一格里，手里的风筝则处于另一格代表“自由”的区域中；有学生画了山谷间悠悠的一股风，风要遵循象征人类社会规则的物理定律，在规则之下寻找自由探索和发展的可能。

　　徐冰娜对理科试验班梁叶子同学的画印象深刻。她画了一棵树，自己只是树上的一片叶子，这片叶子始终处在集体中，代表“人生是一个不断与他人产生联结的过程”，这是人的社会性，但同时，“叶子”又会不断意识到自己的独特性。

　　一些学生用函数来解读人生：一条波动上升的函数曲线，始终在寻找“峰值”，这意味着一个个“人生的精彩瞬间”，但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低谷；“从输出值推导输入值”的反函数，既代表着用清晰的目标来设定计划，也代表人生要时常用结果来反思过程……

　　课堂也会有“意外”发生，8分钟里，徐冰娜在教室里走动，发现几个学生始终没有下笔。“学生说没有想法，无法完成这个课堂作业。我告诉他们这并不是一个要打分的作业，不是去画一个完美的人生，而是去画你眼中的人生，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堂课的尾声是探讨“如何过有意义的人生”，徐冰娜认为，意义是多元的。她给学生们播放了德国动画短片《苍蝇一分钟的生命》。短片中，一只苍蝇从诞生起，便得到一张“人生必须要做之事”清单。在短短“一分钟”的生命里，它匆忙地奔走，逐一完成清单里的每个事项：填饱肚子、飞上最高的树、躲避天敌追杀……

　　社交媒体上，类似“人生必做五十件事”等清单经常收获高流量。徐冰娜对处在迷茫中的大学新生说：“人生不需要盲目地追求一个标准答案，也不是去过别人期望你过的生活，而是要活出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人生。”她觉得，教育的功能是启发和引导，不是灌输“标准答案”，而是要引导同学们找到自己的答案。8分钟“随堂作业”收获了学生们积极的反馈，让徐冰娜决定明年再上这门课程时保留这个环节。

　　徐冰娜介绍，浙江大学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所负责统筹该校“思想道德与法治”课的教学。在统一规划、集体备课下，这门课程包含了现场教学、志愿服务、研究性学习等多个实践教学环节，还有邀请社会各界专业人士、影响力人物进课堂的教学传统。而邀请各行各业的人站到讲台上，本身就有助于学生对“人生意义”这个主题进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