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位基层校长的咖啡沙龙：探求乡村教育的“破”与“立”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豪
2006年，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有240所乡村小学、1297个班级、38520名学生、1612名教师，2025年，这里剩下101所乡村小学、516个班级、7995名学生、1165名教师。
“占教育半壁江山的乡村教育，正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困境，这是生存问题。”泾川县教育局副局长李旭勤说。
面对农村小学的萎缩现象，以及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严峻挑战，11月6日晚，在“金城”兰州，50位参加“国培计划（2025）”县域教师发展整县提升培训项目的泾川县基层校长（学区教研员）召开了一场没有咖啡的“咖啡沙龙”。
泾川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杨红林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此次活动通过“分组探究+上台展示+打分点评”的闭环设计，改变以往培训中学员“被动听、等待帮”的消极参与。“面对问题，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坐着等待。”杨红林说。
活动还邀请了兰州市永登县民乐乡漫水小学高级教师、兰州市骨干教师吴继昌，兰州市城关区雁园路小学高级教师、国培计划培训师张阿芳，兰州市东郊学校教导处课程中心负责人刘娜、智慧校园建设负责人张霞等嘉宾，同时邀请10名西北师范大学大四学生参与。
现场，50名校长、10名大学生被分为5组，每组都有“任务”在身——提出3个问题，由与会嘉宾选取其中一个作为该组的研讨课题。大伙儿结合泾川县农村小学实际情况，明确问题、分析原因、制定解决路径。桌面上，一张A1大小的白纸，将记录他们智慧的结晶。
一开始，围坐在桌前的基层校长有点放不开。沙龙主持人李旭勤笑着打趣儿，“给自己的掌声，咋还稀稀拉拉的？”
同时，他又提醒，“没有具有价值的问题，就得不到有意义的答案。”
深耕县域教育多年，在场的人都有“几把刷子”。
泾川县城关镇学区主任马存福发表即兴演讲，“学校光有校长，显然是不行的。我们的目标是让好老师带领好学生共同助力好学校的发展。我们踩到的坑，别人都已经踩过了，问题和答案就藏在《56号教室的奇迹》，藏在《窗边的小豆豆》里，在座都是乡村教育的设计者、组织者、引领者、参与者，要为乡村变得美好尽责。”
这段话很快变成了“校长如何在青年教师成长中发挥作用”的研讨话题，第四小组成员集思广益，认为要拓宽青年教师的培养渠道；以赛促教，以赛促学；校长要以身作则，积极参加教研活动，建立健全评价机制，引导青年教师从“一”做起，读教育专著、写教学设计、上汇报课、做个人课题。
对于人的关注，引发了“如何以更科学的评价激励机制，唤醒老师的工作积极性”的思考。
第三小组认为，眼下，在一些农村小规模学校，有部分老师价值感弱化，“觉得再努力也没有啥变化”，出现有能力无动力的“能力型躺平”趋势；还有老师有想法却因缺少针对性的培训陷入“迷茫型躺平”和“有想法无精力”的“疲惫型躺平”中。
“乡村教师在教学之外的任务是非常繁重的，既要管营养餐，又要照顾留守儿童，但我们的工作上没有被完全看见。”小组代表、泾川县王村学区副主任刘浩龙和同伴给出解决对策——赋予基层教师专业自主性+清晰成长路径，建立多元化评价+强化成就感反馈，通过集团内资源共享、基地校帮扶等方式，营造支持性环境。
杨红林作为嘉宾给第五小组的讨论打出高分。在泾川县王村镇中学校长、甘肃省教学能手李军虎的带领下，这个小组以陶行知“生活即教育”“社会即教育”“教学做合一”为指导思想，分析了泾川的历史文化资源、民俗生活资源、自然农耕资源以及整合能力，呼吁建课程、强保障，“让乡土课程成为留住村小孩子的根”。
在杨红林看来，办好村小是教育人的良心，把课上好是最大的师德，也是让家长放心的根本。“无论多么小的学校都要通过文化育人，通过教室和校园环境滋润孩子的心灵。”
阅读，同样是大家讨论的重点。自2015年开始，泾川县便将阅读推广作为改变县域教育生态的首要之计。有人建议，相关部门将阅读纳入评价考核体系；也有人反思“成绩至上”的传统观念。
从教育局到基层学区，杨兴在教育领域耕耘20多年。他感慨，阅读推广的不易和这项工作坚持下来的价值。忽然，他冒出一句，“我老了，头发都白了。”
李旭勤马上“接茬”，“你的头发再白，也没有粉笔白。粉笔从来没说，它老了吧！”
带着近期在“国培计划”中得到的启发，大家想探讨的还有很多。从19点到23点，乡村教育“破”与“立”，抓住每个人的心。嘉宾也从选题目标性、问题精准度、策略适宜性、结构模块、表达能力等方面作出中肯点评。
“把问题一说，我人都舒畅多了。”泾川县何家坪小学校长吕鸣飞直言自己的感受。
国培计划培训师张阿芳被基层老师的初心感动。她坦言，自己想到了费孝通的《乡土中国》。
泾川县中街小学副校长毛夏敏打算吸纳乡村教师进入“毛夏敏名师工作室”。她说，自己虽然在城区学校教书，但也能为乡村教育做点什么。
来自西北师范大学的“准教师”决定多看书，再用阅读去影响自己的学生。
“村小的故事，如同一只蝴蝶的蜕变之旅。你我他，每一个县域教育人，都是这场蜕变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我们思想上的破冰，行动上的破局，能力上的破垒，成效上的破茧，正是勾勒中国乡村教育美好画卷的坚强力量。”李旭勤用一段共勉，给此次“头脑风暴”画上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