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社保难题如何破解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桂杰

    日前，上海市人大常委会组织了一场议题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协商协调机制建设”的立法大讨论，旨在回应上海市人大代表朱雪芹在今年1月上海市两会期间领衔提出的一份关于“推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协商协调机制建设立法”的议案。

    参加此次立法大讨论的人员有快递小哥、平台企业代表，还有行业协会代表、市人大代表等，讨论涉及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权益保障问题再次引发关注。

    灵活就业人员参加社保放开户籍限制后，配套政策未完全到位

    “由于依附于平台企业，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工作方式具有扁平化、网络化、跨区化等特征，遭遇了职业伤害后，普遍存在劳动关系‘认定难’，传统社保受到冷遇，灵活就业人员的社保权益亟待进一步完善。”朱雪琴近日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说。

    2023年1月，在上海市第十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上海市人大代表柴闪闪提出了“关于将灵活就业参保制度覆盖来沪务工者的建议”，柴闪闪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他在调研中了解到，由于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特殊性，他们大多都没有严谨的劳动关系或无法在沪参保。同时，灵活就业人员因为不能有效证明自己在沪合法就业，从而无法享受到保障性住房、免费职业培训等与社保相挂钩的众多惠民政策，不少人为了缴纳社保，只能挂靠到其他的企业。

    上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在给柴闪闪的建议办理答复中提及，2023年3月31日，上海市印发了《关于灵活就业人员参加本市职工基本养老、职工基本医疗保险有关问题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放开户籍限制，允许在沪从事灵活就业年满16周岁且男性未满60周岁、女性未满55周岁的外省市户籍人员纳入参保范围，《通知》已于2023年5月1日起实施。

    《通知》明确，上海灵活就业人员缴纳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费的比例为24%。根据上海市人社局公布的2023年缴费基数下限7310元来计算，上海灵活就业人员每月需要缴纳1754.4元。

    自2024年3月1日起，上海市人社局和上海市税务局联合印发通知，将上海市灵活就业人员缴纳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费的比例从现行的24%调整为20%，灵活就业人员每月需要缴纳的额度为1462元。

    “目前的社保制度已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放开了户籍限制，缴费比例也在下调，但和社保配套的福利政策还没有全面匹配，如子女教育等问题没有解决，导致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主动缴纳社保的人数还没有达到理想状态。”柴闪闪说。

    应分类完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参加社保通道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社会法室副主任王天玉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表示，在上海举办的这场立法大讨论上，一些快递小哥明确表示“不愿意缴纳的社保”主要是指城镇职工的社会保险，其中包括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生育保险。

    对于灵活就业者缴纳社保热情不高的现状，王天玉分析说，目前，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参加城镇企业职工社保的成本较高，大量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收入并不稳定，城镇职工社会保险的缴费基数和比例普遍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范围，目前，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参加社保的所有缴费项目均由本人承担，而城镇职工的缴费项目则由单位及个人共同承担。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主要关注当下的职业安全保障，对未来的养老和医疗问题缺少规划，他们中的大多数更愿意回到原户籍地养老，由于各地的缴费水平与享受金额不一致，劳动者可能会遇到‘老家缴一份，工作地又缴一份’或者‘缴发达地区的高额社保，拿老家的中低额养老金’的窘境。”柴闪闪表示。

    目前，传统的劳动用工形式一般是属地化管理，即劳动合同履行地、社保和税收缴纳地都在同一个行政区域内。然而，在平台企业的灵活用工形式中，这些往往不在一个行政区域内，一般来说，平台企业的注册地在一个地方、生产与经营所在地在另一个地方，工商注册和税务登记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常见的灵活用工，如网约车司机即是这种情况，即经营地、注册地、缴税地三处分离。

    “缴纳社保，给予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通道应该不一样，因为目前这个群体有不同类型的就业形态，不能用一把尺子丈量所有就业者。制度设计应当充分考虑实践需求，分类完善针对灵活就业者的社保政策。”王天玉说。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吕德文则建议，将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参保资格与认定劳动关系的标准之一的经济从属性的判断标准挂钩，实现参保资格“去工资化”设计，具体的缴费方法可以考虑由平台企业在每一单的收入中预扣一定比例，定期汇总统计并自动代扣代缴；在转移接续方面，应当结合平台企业的用工模式和各地区现行的社保待遇领取方法来设计方案。

    地方探索为陷入困境的灵活就业者解燃眉之急

    2023年，上海市总工会推出了《上海工会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灵活就业人员）专享保障》（以下简称《专享保障》）。

    上海市总工会相关负责人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采访时表示，《专享保障》旨在破除户籍限制，仅以工作方式和行业类型作为识别依据，目前已覆盖包括快递物流、货运驾驶、网约送餐、网约车司机等13类行业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在其中一项赔付类别中，灵活就业者每年只需缴费72元即可享受最高保障金72万元，不仅包括了职业伤害保障，更回应了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住院、重大疾病等多方面需求。

    网约送餐员张先生2023年10月因急性心肌梗塞住院治疗，他参加了《专享保障》中的一个项目，获得了2.35万元互助保障金，减轻了一家的负担。

    针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灵活性、流动性，上海市总工会在传统的通过各级工会组织集体参保的基础上，探索个人参保渠道，在“随申办”App上推出“新就业劳动者互助保障参保申请”“参保缴费”事项，实现一键参保、线上缴费。

    《专享保障》突破了上海市医院的行政区域限制，考虑到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患重大疾病后，大多选择回户籍地治疗养病，今年保障项目进行了优化，其中申请重大疾病住院医疗补助金的医院范围，扩展至在全国范围内的三级医院的住院治疗，均可以申请。

    根据上海市总工会职工保障互助中心提供的数字，2023年，上海市各级工会累计已向近6000人次劳动者给付保障金逾920万元，帮助了许多因疾病和意外陷入困境的灵活就业者。

    王天玉建议，目前，有关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职业伤害保障，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职业伤害保障试点经验相对成熟的情况下，尽快将针对企业的试点扩展为针对特定行业的试点，进而向更大区域扩展和推广。此外，针对新就业形态劳动群体规模庞大，要研究如何保障他们的养老和医疗，提供制度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