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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七子,谁有“箕山高节”?

作者:卢昱 来源:大众日报2024年05月16日

本报记者 卢昱

在“建安七子”中,有一位以诗、辞赋、政论著称的山东人——徐干。据考证,一说他是今潍坊昌乐人,一说其生于今寿光东南。徐干既是卓有成就的文学家,还是一位哲学家,其政论《中论》对历代统治者和文化学者影响深远。明朝最后一任潍县县令周亮工在卸任后,对潍地风物多有提及,他曾写诗称:“箕山高节推徐干,北海雄姿数孔融。”

视觉中国供图

不耽荣禄 清虚自守

徐干出生在儒学世家,家风清明,其先十世“以清亮臧否为家,世清其美,不陨其德”。这样的家族背景,为徐干提供了优质的思想基础,加之他天资聪颖,思维敏捷。史载,他过目不忘。十四岁时,在父亲的教导下,徐干开始系统地接触儒家经典,为此发愤忘食。

徐干二十岁时,对儒家经典烂熟于心,对子书、史书、集部著作如数家珍。在厚重的齐鲁文化熏陶中,徐干恬淡体道,不耽荣禄,清虚自守,惟“以六籍娱心而已”。

此时,儒家仁德的思想在徐干脑海中生根发芽。他深受孔孟之道的影响,对富与贵、贫与贱、义与利有着自己的判断。“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中关于仁德的这段讨论,无意间成为徐干一生的写照。

徐干颠沛的人生,不时受动荡的时局侵扰。东汉末年,权臣董卓作乱京师。控制中央政权后,董卓更加肆无忌惮,经常派遣手下士兵四处抢掠,残暴百姓。此时,徐干离开临淄,到今胶东一带避乱。之后,讨伐董卓的“关东义军”兴起,董卓便胁迫汉献帝迁都长安。为防止人们逃回故都洛阳,董卓将整个洛阳城以及附近二百里内的宫殿、宗庙、府库等全部焚毁。洛阳城内外陷入一片火海,令人恐惧。

面对如此情形,徐干哀民生之多艰,回到临淄后,心怀悲愤久久难以释怀,遂作《齐都赋》。表面上看,这篇文章是在描写王府建筑、生活,传递出对齐都临淄富庶繁华景象细致入微的观察与赞美,借此对洛阳周遭的战乱进行控诉,颇有以古讽今之意。

徐干有出类拔萃的才德名气,自然成为许多割据势力拉拢的对象。州郡牧守数次派人到他家里来礼聘,希望他出仕,但他仍幽居隐迹。之所以这样做,徐干有自己的考量。他认为,天下大乱,国无宁日,是武人用命之时,自己一介书生,更显得无足轻重。若在乱世投错主公,便会像孔子困于陈蔡那样,所作所为也显得无足轻重。

在世事沉浮中,徐干密切关注着政治动向,也不断锤炼着自己的德行。作为一以贯之的儒家门生,他赞美荀卿、颜渊美好的德行,批评孟子不谙世道、一意孤行。当然,徐干并非消极避世,不思进取,只是因为当时奸雄满野,小人得势,他始终怀着明君道、致太平的远大理想抱负,等待着圣主的出现,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承认天道落实在人事上有“命”的存在,人的遭遇还有“时”的问题,这都不是人事可决定的,即“求之有道,得之有命”。

徐干还认为:“故君子不遇其时,则不如流俗之士声名章彻也,非徒如此,又为流俗之士所裁制焉。”不同的人所面临的“命”与“时”是不同的,其“遇”也不同。即使有德行才干如荀子,生于战国末年需要才士的年代,却因人生际遇而被时人认为“迂阔不达时变”,故在政治上并无多大建树。这些思考,坚定了徐干隐居蛰伏、以待时机的想法。与此同时,他还患了比较严重的疟疾,便借故不随时俗,闭门自守,专心学术。

济世热心 务实变通

公元196年,董卓已死,镇东将军曹操扫除董卓残部,迎立献帝于许昌,同时改元“建安”。此时,求贤若渴的曹操颁布“求贤令”,许多有识之士欣然前往。曹操两次征辟徐干,都被徐干委婉推辞。

建安十二年(207年),曹操第三次征辟徐干时,徐干终于同意出仕了。许多人认为他为曹操所逼,但细究起来,此时的徐干,未必没有自愿的意思。这得从徐干的治国理念着手分析,他谈到一个国家仅有从长远角度为国家考虑的明君不够,还得有贤臣;有贤臣辅佐,社稷方能安宁,民生受惠。

冷眼观世界的徐干,有济世之热心,且非常推崇务实变通。他对时事有着独特的见解,除了明君贤臣论,还提出贵重爵禄、赏罚分明、清查户口、限养奴婢等政见,大都针对东汉末年人君无能、外戚宦官专政、州牧军权在握等时弊。为了将诸多政治主张落实到位,在第三次被曹操征召时,他不顾身体多病,动身归附,被任命为司空军谋祭酒。军谋祭酒是负责曹操军务的总参谋长,官居五品,徐干在任大约五六年,终因鞠躬尽力、积劳成疾,后辞去职务。这段时间虽短暂,他却随曹操父子南征北战,不断激发着创作的灵感。

此后,北方已基本统一,相对安定的政治环境,使得众多文人围绕在据守邺城的曹氏父子周围,形成了一个邺下文人集团,最为著名的便是“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在此期间,徐干有机会结识更多邺下文人名士,交游酬唱,迎来自己文学创作上的高峰。他清新为文,抛却华丽辞藻,深受建安文风的影响,同时也反映了本身的性格特质。

建安十九年(214年),曹植被封为临淄(今山东淄博)侯,徐干随即被任为临淄侯文学。此时,要回山东的徐干却动了归隐的念头,以疾病为由辞去官职。

这次归隐除了与他体弱多病和淡泊名利有关,还与当时日益紧张的政治环境密不可分。建安十八年(213年),曹操被封魏王,汉献帝还准许他像西汉丞相萧何一样,入朝拜见皇帝时可带剑穿鞋,不需疾步而行,行君臣礼时赞礼官不直呼其姓名,只称官职。同时,曹操还诛杀了许多忠于汉室的大臣,比较有名的便是孔融。这样同为忠于汉室的徐干不得不对日益紧张的形势心存畏惧,担心殃及池鱼。

再就是发生在好友身上的故事,令徐干不寒而栗。同为“建安七子”的好友刘桢因“平视”曹丕的甄夫人,被曹操判为服苦役。这样日渐恶劣的外部斗争,让徐干的内心起伏甚大,正如他随曹操西征马超时所说——“虽身安而心危”。

这心危的源头,是他担心自己的政治抱负无法施展而碌碌无为、蹉跎岁月。其实,这种无力感,也源于徐干与曹操政见不合。徐干自幼深受儒学影响,与以法治天下的曹操的理想相悖。譬如当时战乱频仍,死伤许多,加上军队开销大,曹操便主张薄葬。徐干认为不妥,认为要按儒家传统,恢复三年之丧。治国方面,徐干提倡以仁治天下,可乱世当前,你仁我不义,曹操绝不会采纳此类观点。

如此内外环境,让徐干内心愈恐,他敏锐地察觉到要归隐避祸,便托病请辞,回到家乡。曹植觉得即将失去一个文学上的知己,便写有一首《赠徐干》,开篇“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写出对时光飞逝、人生短暂的惊叹。后来,曹操想征召徐干做丞相府的幕僚,又召他做上艾县县令,徐干都以身体抱恙为由谢绝。

箕山之志 彬彬君子

徐干辞官后过得如何?在隐居的日子里他又做了些什么?徐干抛弃不能“阐弘大义”的华丽诗赋,转而著书立说。他综合平生所学,用时三年,撰成《中论》一书,旨在“敷散道教,上求圣人之中、下救流俗之昏者”。

徐干所著《中论》分上下两卷,共计二十篇,皆为单篇论文,该书是“建安七子”今存唯一的政论性著作。他以儒家圣道为本,杂取百家,矫正时弊,大至国家之乱、君臣之道、礼德关系、天文历学,小到个人修身、为人处世,写就了这部现实性很强的议论性著作。书中所提出的一系列见解,都是针对当时的社会现实而发的,其目的则是为了国治民安。

正如曹丕在徐干去世后次年,写给元城令吴质的一封信中所说:“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著《中论》二十余篇,辞义典雅,足传于后。”

曹丕认为,徐干气质文雅,道德高尚,为文人中的佼佼者。此处的“箕山”,指的是上古时期的大隐士许由,相传尧曾想把君位让给他,而他逃到了箕山之下,以农耕为食。“箕山”自此成为历代读书人轻荣利重名节的崇高典范。

曹丕为何将徐干与许由相比呢?这从《三国志·魏书·王粲传》中裴注所引的《先贤行状》可知一二:“干清玄体道,六行(注:古人的六项行为标准,即孝、友、睦、姻、任、恤)修备,聪识洽闻,操翰成章,轻官忽禄,不耽世荣。”尤其是徐干“轻官忽禄,不耽世荣”,是最为难得也是最值得人们称道的。他一生安贫乐道,潜心向学,淡泊名利之做派,谓之“箕山之志”当恰如其分。事实证明,徐干的选择是正确的。建安七子尽管有才,但普遍境遇不佳,孔融、阮瑀、刘桢或受辱、或被杀,陈琳、应玚也只是做了职位低微的官吏。他们始终没能打进曹魏政权的中枢系统,只是锦上添花般存在着。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中国北方暴发大规模疾疫。身体本就孱弱的徐干不幸感染瘟疫,并于次年春被病魔夺去生命。建安七子中的另外四位,即刘桢、陈琳、应玚、王粲也在这场瘟疫中丧命,加上此前已去世的孔融、阮瑀,建安七子此时全部退出历史舞台。

徐干去世后,被族人安葬于故土。徐干墓,在今潍坊市寒亭区朱里镇会泉庄东南处,虽然封土已不复存在,但徐干在文学史、思想史上的光彩依稀耀眼,故乡的人们也一直记得他。清末潍坊学者郭麐曾多次拜谒徐干墓,并以诗记载:“鹤书屡却守清贫,文学早超七子伦。每过佳城低首拜,当涂高士汉遗民。”

【责任编辑:李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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