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保药品倒卖案牵出地下交易黑市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胡宁
职业“收药人”指使、授意他人利用医保政策在医院多开、虚开药品，加价购买后倒卖牟利......医保是群众的“看病钱”“救命钱”，而不法分子打造的这条骗保“黑色产业链”造成国家医疗保障基金大量流失。近日，这起由北京市石景山区人民检察院（以下简称“石景山检察院”）提起公诉的案件当庭宣判，被告人李某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一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案件还牵出了一个庞大的收贩药品地下交易黑市。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大爷，您最近有开了没吃完的药吗？”这天清晨，老卢（化名）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合作”了两年的老主顾又来问了，一同发来的还有一张写满了药品名称和价格的单子。看罢老卢便收拾出门，准备顺便前往附近的医院买药。
“我在医院门口看到她拿着一个小卡片，上边写着‘收药’和她的电话，我想想自己平时确实有些药会吃不完，就找她要了一张卡片。后来加了她的微信，把一些吃不完的药卖给她，慢慢地也会开一些她发给我的列表上的药给她。”老卢回忆起自己与李某相识的经过。
每当老卢用自己的医保卡开出药攒到一定量后，李某便上门取药，并以药品原价的40%-50%收购。这样的交易从2021年开始，靠着医保报销的差价，老卢每次能够从中获取一笔价值为药品原价22%左右的利润。两年来，这门路让他赚了不少“外快”。
平日里，李某收的大多是治疗心脑血管疾病、帕金森、糖尿病等的处方药，行事十分谨慎，给老卢发的列表里不少都是符合老卢自身病症的常用药，再混杂一些额外的药物，隐藏得“天衣无缝”，从开药记录上很难看出端倪。
从居民手中低价收购药品后，李某通常会拿到丰台区大屯路附近卖给专门的收药贩子，当场现金结算交易。“那地方就跟市场似的，在那呆着的人基本都是收药的，随便问问就行。”李某说。
2023年4月，李某被公安机关抓获，从她的出租屋里搜出了心通胶囊、麝香保心丸等十几种药品234盒，经鉴定，涉案药品价值近万元。当年5月，石景山检察院应区公安分局商请提前介入该案。
2024年1月，李某因长期、多次收购多人利用医保政策骗保购买的药品并转卖牟利，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被石景山检察院依法提起公诉，最终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一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李某被抓获后，我总想着她说的收药贩子的事，莫非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庞大的非法收药黑市？”石景山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李阳始终有这样的疑问。
受理案件后，办案组对涉案手机鉴定数据情况进行了仔细审查，发现李某微信中有四个收药人的“同行群”，是其在大屯附近的地下药品交易黑市出货时加入的，群中有大量疑似收药贩药人员。平时，这些人员会在群里发送药品种类、数量、价格等收贩药信息，以及是否在大屯区域“碰头”交货、是否可以快递等信息，有交易意向的人员会互相加好友私信沟通交易细节。
由于收药人群体反侦查意识较强，绝大多数都有及时清理聊天记录、经常更换手机的习惯，能利用的线索十分有限，因此从李某案中发现的同行群群聊资料让办案组十分重视。“这让我们发现了一个难得的深挖彻查违法犯罪线索的突破点。”李阳说。
为破解难题，2023年5月，石景山检察院成立医保诈骗大数据工作专班，加班加点对群内成员信息和聊天记录进行了分类梳理，一方面对群成员信息进行去重，统计出四个微信群成员共计891名，群内发布药品收购、买卖信息近2万条，初步建立起“收药人员黑名单”；另一方面对四个群聊记录进行梳理，分析出收药人员的特征信息，如活跃程度、所在区域、联系方式、是否为药店诊所经营人员、是否通过快递发货等，对收药人员特征进行了分类统计，整理出第一批重点人员名单127名。
医保诈骗案件具有链条式犯罪的特点。因此，2023年6月，在前期案件办理基础上，办案组研发建用“收药端医保欺诈数据识别监督模型”，持续收集来自各个检察机关的医保诈骗案件相关人员信息，形成收药端医保欺诈涉案人员信息数据库，并根据收药人员特征整理出重点人员名单，移送公安机关进行落地核查。
仅第一批127名重点人员名单产生的线索就帮助属地公安机关成功查处收药人员111人，并一举铲除了长期驻留在丰台区大屯村附近的收药贩子“黑窝点”。
据了解，随着收药人员的相继查获及手机鉴定数据的进一步收集分析，目前已陆续产出多批精准有效的医保欺诈类违法犯罪线索，发现700余个涉药微信群，辐射全国25个省区，疑似收药人员13万余人。
数字检察手段持续升级。2023年12月，石景山检察院与高校大数据实验室合作研发“收药端医保欺诈数据识别系统”，智能分析嫌疑人的手机取证数据及其他周边数据，可视化展示嫌疑人用户画像及时空关联、上下游关联等人物关系图谱。李阳表示，大数据模型在节省办案人力的同时能够更加精准地产出收药人员犯罪线索，为挽回医保基金损失、守护好人民群众的“救命钱”、实现对医保诈骗黑色产业的全链条式打击提供有力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