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海娓娓道来中,讲述多重的“自我”

记者　李康宁

“没有什么认领我,我是自己的临界/漂浮物般没有归属”。这是出自诗集《大海娓娓道来》中的一首作品——《临界》。来自烟台的诗人刘颖,以多样的视角和丰富的灵思,在一个个虚实相生的诗境中,探寻“自我”的价值意义。这部诗集打动了很多读者,引来了文学评论界的热切关注。

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丛新强认为,刘颖的诗不断地追问着“自我”的存在,逼近着“自我”的状态。或者“再恨一遍”,或者“再爱一遍”；或者“获得新生”,或者“重新命名”；或者“个体分解”,或者“自陷孤独”；或者“彼此深情”,或者“四海为家”……如此在生命的两极甚至多极的互为关系中,确立“自我”的主体意义。即便“一个人的江湖”,也要风生水起；即便各有各的“辉煌”,也终究归于墓碑上的“普通人”……如此在悲悯的自觉体验中,深刻感受生命的循环往复和归于平淡。越是对世界满怀热爱,越是认清了“自我”的“小一些,更小一些”,以至于埋首于尘埃里。尽管往后都是余生,但仍然选择“悄悄爱着”,因为爱能克服有限、否定不幸、完善人生。刘颖的诗思沉潜、诗艺纯粹、诗品谦卑,显现触动心灵的内生力量。

在这本诗集中,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马兵关注到了刘颖对于“中年”的描写。他认为这种视角不免让人想起诗歌圈中常被讨论的“中年写作”——所谓在“累累果实与迟暮秋风之间、在已逝之物之间、在深信和质疑之间、在关于责任的关系神话和关于自由的个人神话之间、在词与物的广泛联系和精微考究的幽独行文之间转换不已”的心境；除了这些,刘颖还有独属于她的“中年”关切。去除燥火,偶尔焦虑,更多的是沉凝和澄澈,是平常处的精警,也是日常中的洞见。使她获得“中年”的新生的,不只是娓娓道来的“大海”,还有“湖水”,有“落下的樱花”,有一场“初雪”,有一把“空椅子”,这些难言新颖的意象经过她的淘洗和熔铸——淘洗掉陈旧和俗套的诗思,熔铸进精神的心象和高妙的语感——之后,变得既有现代的坯子,也有古典的釉色。还有,她的诗作常在平静中暗蓄张力,像《归来》中“向下”和“向上”的思辨,《月非月》中“勇气”和“恐惧”的互证,《我这个胆小的人》中柔弱和“坚硬”的均衡,这些诗作皆内蕴一种骨力,让清朗的诗风别具一种冷峭。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李掖平同样对刘颖的诗集《大海娓娓道来》不吝赞美之词。她认为,这本诗集流淌着安静,涡旋着睿思,飞扬着灵性,是一部让人心生欣悦和敬意的优秀诗集。其抒情,从涵容着微妙复杂爱恨情仇的大海之娓娓道来出发,沿着希冀与失落、欢喜与忧伤、温柔与尖锐、宽容与挑剔、顺从与质疑、隐忍与反抗等多条二律背反的情思路径展开,建构起一个既充盈着丰饶的哲思理意,又跃动着鲜活的生命感觉的诗歌场域,真诚而细密地倾诉着内心深处对大千世界和芸芸众生的爱与忧思,丰满而立体地雕绘出一个时而快乐、时而痛苦,时而缱绻、时而决绝,时而寂寥、时而喧闹,时而明晰、时而暧昧,时而跌落、时而飞扬,时而抽象、时而具象,时而明亮、时而暗淡的“自我”形象。

抒情主体“我”的精神冥想在诗集中俯拾即是:既有对古典诗学的深情回望和致敬,隐喻着对德义的尊崇、对理想的笃定、对爱情的坚守,又有警觉、怀疑、反思的现代性心灵幻境的奇妙组接,指向对性别的睿思以及对自我灵魂的剖析。

叙述主体“我”的纪实性、具实性的现场实写,在诗集中更是随处可见,各种各类弥漫着日常烟火气息的生活场景和自然物象,自然而然又鲜活生动地绽放于诗句和词语里。如“泥胡菜、小藜、羊蹄根/这些跳跃的脚步把村庄领回春天/拉拉藤不听劝告/它就是要野蛮到天边”(《野菜》)、“狗尾草对着自己的影子点头”(《秋安》)等。这些表面看来似乎很寻常且缺少审美意蕴的生活景象和物象,被诗人带入沉静幽深的诗意中,通过前后勾连和左右兜转的比附与寓托,与自我对生活中尚在的安宁与神奇的文化认知融会贯通,从生动的细节中涡旋出一种现代戏剧意味,蕴含着丰厚而多层次的象征能指性。

李掖平表示,这种当下与远方自由往返和日常与幻梦交织并置的交互性特征,使诗人自我与大海、自我与世界万物、自我与自我呈现出一种自然妥帖的高度契合,诗作内在的情思空间得以切实的拓宽与拓深,其和谐而合理的诗歌秩序和丰饶而自足的诗美世界,表征出一种凝神思考、安静写作、尚美唯美的艺术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