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的“摊”里,还有个“难”字
“贩夫走卒,引车贩浆,自古有之”,从前多少带点“卑微感”,如今却有一些时髦。且看城市街头的摊贩,可能是曾经的“大厂”员工、国企职工、银行柜员……在很多年轻人眼里,摆摊既灵活,也是个正经事儿,有可能站着把钱和自由都挣了。
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关于摆摊的话题十分火热。豆瓣小组“来摆地摊啊”聚集了近4万“小摊主”;小红书里关于地摊的帖子超过了50万条。年轻的摆摊人,热衷于在互联网上交流经验,分享故事。
有人说,现在10个年轻人里,8个都有摆摊梦。“下雨有伞,荷包有钱,天黑有灯,出摊有客,付出皆有收获。”有人说,一个摊位就是一方天地,渴望在其中施展拳脚、收获自由。还有人说,“辞职去大理”已经“out(过时)”了,摆摊才是辞职后的第一选项。有人自称互联网“大厂”前任员工,离职后,在职业空窗期,要找一份既能赚钱门槛又低的工作,就去摆摊了。
摆摊,或是为了体验,或是为了谋生,似乎都是某种“人生过渡期”的选择。这份事业不需要太多技术和经验,也不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和资本,还能自由灵活地管理工作时间和内容,一个人就是一支团队。
“打工十年一场空,摆摊三月变富翁。”社交媒体中,一些人将摆摊奉为新的财富密码。在不少短视频中,摊主们个个自称“月入上万”,还有人“日入上千”“薪资碾压前同事”。
今年3月央视报道,义乌夜市卖狼牙土豆和铁板豆腐的摊主称“一年也就赚个十几万”。这段电视节目播出后,“摆摊”相关话题又一次登上热搜,引发一众网友围观。有网友评论,如果卖盒饭、淀粉肠也能月入上万,那手上朝九晚五的工作,在经济层面似乎“性价比”超低。
不少人觉得工作枯燥、单调、程式化,不如去卖鸡蛋灌饼;厌倦写字楼左手咖啡、右手鼠标,不如沿街卖鲜花。摆摊,被赋予了某种摆脱日常焦虑的梦幻色彩。一些年轻人摆摊,可能不为收入,而是希望借此逃离“内卷”。一些人坚信,比起职场上的精神消耗,摆摊带来的身体的劳累,“冲个热水澡就可以缓解”。
“自由”,是摆摊人常常提及的高频词。厌倦“996”“007”,不如“翻身做老板”,重新支配自己的生活。“说走就走的旅行”尽管浪漫,但并非长久之计。相比之下,一份听上去自由而多金的营生,具有十足的诱惑力。
眼下,那小小的“一方天地”,要塞下这么多的自由梦和财富梦,也得好好挤一挤。
当下,各地对“地摊经济”放宽管理,北京、上海、杭州、成都等大城市街头,也都允许摆摊。年轻人摆摊,大概不用担心被城管撵着跑,但摆摊的“摊”里,那个“难”字开始显示出威力。
摆摊,从入门到放弃,可能只需要一天。今年4月,“失业女生摆摊一天卖5元崩溃痛哭”登上微博热搜。眼看短视频里的“摊友们”声称月入上万,轮到自己就只能日入5元,天天赔钱,实在过于残酷。
摆摊的生意经真不好念。一个小小的摊位,从选品、选址、备料、出品、定价、运营乃至关系到“摊容摊貌”的美工,都需要下功夫。跟风卖“网红爆款产品”,很可能满大街都是竞品。要想在一条街里脱颖而出,需要花费的心思绝不可能比打工更少。
看看新闻报道,有人为抢摊位大打出手,有人凌晨两点出摊早晨5点开卖。理想中的自由与闲适,如今也“卷”了起来。“摆摊人”扶着摊子的手发抖了。一些辞职摆摊的大厂员工,说自己在见识过摆摊界的残酷后,默默选择降薪重返职场。
至于摆摊被寄予的所谓自由,更是带有空想的色彩。说起来,刮风下雨可以不出摊,烈日当空可以不出摊,个体经营,来去自由。然而,这般看天吃饭的工作,伴随着高度的不稳定性。理想中,摆摊如同玩经营类的小游戏,实际上,一旦涉及生存问题,自由常常化为一地鸡毛。
财富和自由,摆摊无法兼得。“90后男子辞职摆摊收入涨3倍”只是新闻标题的前半部分,后面常常还有半句“每天凌晨4点工作到22点”。以这样的强度,回去打工也能打出个天地。
网上有句话很流行,“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摆摊看上去够野,但从本质上来说它也是轨道,它不可能摆脱市场的规律,也不可能总被命运抽中。说到底,这门古老的营生从来没变,变的是人们看待它的眼光。
在“摆摊界”,一样存在某种“幸存者偏差”,能够被看到的成功案例只是少数。很多摆摊人要么重回职场,要么努力维持生计。正如一位前摆摊人所说:“当你在被别人的摆摊分享‘种草’的时候,不妨再去二手物品交易平台转一转,看到那么多人转卖摆摊设备后,你或许就会冷静下来。”
龙盼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