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不是过去式，花丝镶嵌匠人用热爱点燃传承之火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沈杰群 文并摄
最近热播的非遗文化都市剧《正好遇见你》，讲述了以文艺编导鱼在藻、青年文物专家陶唐为核心的综艺团队为展现中华文明之美，齐心协力推出一档文化类电视节目的故事。
该剧每个单元最后，都有非遗传承人出镜讲述手艺背后的故事，第一个单元结束后，花丝镶嵌中国高级技师杜建毅的讲述戳中了许多观众的心。
“燕京八绝”之一的花丝镶嵌，又名细金工艺，是一门历史悠久的中国传统手工技艺，当年主要用于皇家饰品的制作。花丝镶嵌包含了花丝和镶嵌两种工艺，将金银经过压条抽成发丝一般的细丝，编结成型，再嵌上各色珠宝装饰。
杜建毅16岁就进厂当学徒，从事这门手艺52年，他能把金丝最细拉到0.07毫米。
日前，在《中国青年报》温暖一平方直播间，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了这位匠人和非遗技艺背后的故事。
杜建毅的花丝金工坊位于北京通州区宋庄。接受记者采访时，他并不着急讲述过往，而是坚持说，先看一看他亲手制作的作品，因为每一件背后都有故事。
点亮展示灯，漆黑的展厅瞬间绽放出一片光彩夺目的花丝镶嵌作品，将漫长岁月镌刻进时间不同的坐标上。
杜建毅（左）和李霖林。
从年少当学徒，到如今依然在培育年轻一代花丝镶嵌手艺人，52年的时光，杜建毅由衷感叹了一句：“喜欢，从心眼儿里喜欢。”
展厅第一个展柜讲述了工坊的历史，摆在首位的作品是一对用花丝镶嵌工艺打造的小狮子。杜建毅介绍，这是他在20世纪70年代学徒3年出师时的作品，制作完成后出口海外。数十年后，杜建毅的朋友在英国偶然发现了这对作品，帮他买了回来。与少年时代的作品久别重逢，意义不言自明。时间，是手工艺作品的生命，亦是每一位匠人人生的关键注脚。
花丝镶嵌这一制造工艺起源于战国时期青铜铸造工艺中的金银错，历经隋唐宋元的发展，花丝镶嵌越来越多地应用于首饰的制作，到明清时期，工艺更追求细腻精工，风格尽显华美，无论是表现技法还是审美追求都达到了巅峰。其代表性珍品有清代的金瓯永固杯、明代的金丝翼善冠等。
杜建毅提到，花丝拉制前，首先用机器把金银块轧成条状，然后通过拉丝板的眼孔进行手工拉丝。在将粗丝拉细的过程中，必须由大到小依次通过每个眼孔，且每次拉细一点后还要回火烧一次、晾凉，然后进入下一个眼孔拉丝。“一次只能弄一点，不然就折了。从条状到头发丝那么细，需要3天工夫。”
杜建毅说，从拉丝板中拉出来的单根丝被称为“素丝”；两股或两股以上的丝搓制在一起，成为各种带花纹纹路的丝。“花丝指的是这个丝，也泛指这个行业。它的贵重，不按金的重量来评判，而是看它的精工技术。”
在杜建毅看来，花丝镶嵌手艺入门很简单，如同孩子学写字，“会写，很容易；写成书法家，那得需要漫长的思考和训练。好的手艺比黄金的价值更高，没有十年八年的磨砺，是做不出来的”。
剧中，杜建毅感慨：“我始终相信，传统不是过去式，它就像一片旷野，四处闪动着小火苗，那是匠人们滚烫的热情，还有他们手心里的温度。”
杜建毅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当初很多人来找他，往往是为自己或者家人打造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比如，有女孩请他为自己打造一枚红色碧玺的戒指，拿到成品后很满意，她好几个朋友也纷纷来店里请杜建毅设计戒指；一位老太太想送育有一双儿女的儿媳妇礼物，杜建毅就设计了一龙一凤两件形似团纹的金饰品，老太太连连赞叹。
有一次，杜建毅偶然发现两片残破的瓷片，一片是樊红，一片是青花釉里红。他连续很多天反复摆弄这两件瓷片，琢磨可以设计成什么。忽有一日，杜建毅灵感乍现，将两片瓷片一左一右组合设计成一件蒙古族服饰，最妙的一点是，右侧青花釉里红瓷片的一条红丝恰巧与左侧樊红瓷片神奇契合，恍若自然连缀的衣服纹路。
杜建毅形容，自己每次画图设计时总能从中得到极大乐趣。“我每天干的是我喜欢的职业，直到今天我干了52年没烦过，一直这么高高兴兴的”。
每当有人问杜建毅是否收徒，他都会说，自己有3个条件，能达到了就收。“第一，你要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职业，不挣钱也干；第二，你得有美术功底，懂线条，有审美；第三，家里不是只靠你挣钱养家”。
3年基本功、5年独立操作、8年能带徒弟……这是杜建毅内心对年轻匠人的一个基础要求。然而，他也经历过失望和遗憾的时刻，比如有一些青年只学了几个月、两三年就迫不及待地出去用手艺赚钱。
杜建毅直言，只要有人愿意学，他的工坊“永远开着大门”。他希望每个走近花丝镶嵌的年轻人，能真正心怀理想和热爱，一如他怀揣喜悦与满足感的执着坚持。
在工坊中，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见到了杜建毅的学生李霖林。2016年，李霖林大学刚毕业就来到这里学习花丝镶嵌，至今已学习7年。
李霖林原本在广东的大学里学习珠宝首饰设计，大三时接触到花丝镶嵌工艺。作为南方人，她原先对这门存在于北方宫廷里的传统技艺毫无了解。“当时是杜师傅带出来的学生来到我们学校讲花丝镶嵌课，我因此知道了这门工艺。”李霖林笑言，当初她是全班最感兴趣的，学得很入迷。她的兴趣和热爱也打动了老师。
李霖林大学毕业没回家乡，直接拖着行李箱一路北上，成为杜建毅的学生。她觉得自己学习花丝镶嵌这些年下来，整个人内心越来越沉静，不会受外界浮躁和内卷的气息影响。
为了拉近非遗技艺和年轻群体的距离，李霖林说，希望能通过新媒体制作、线上展览等方式展现花丝镶嵌技艺的美。展现非遗文化的影视剧，让非遗技艺的受众面更广了。“看到弹幕评论里很多人都说想学非遗技艺，我挺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