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荒叠加罢工致法国民众上班难，总统总理奔走寻觅能源

澎湃新闻记者 汪伦宇

“这可不仅仅是让人担心而已。”24岁的护工特里奥周一正准备去上班，却发现已找不到仍然提供服务的加油站。特里奥要为40多位病人提供护理服务，按照往常的工作惯例，他平均每天需要开车约70公里在不同的病人住处之间穿梭。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11日，法国巴约讷，司机们排队等待购买汽油。本文图片均为 视觉中国 图

他告诉法媒《费加罗报》，自己去了足足十几个加油站，却没有一家能加上油。特里奥不得不逐一给病人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最近这两天他去不了了。

法国数以万计的上班族遭遇了与特里奥类似的情况。由于汽油供应紧张，一些加油站外排起了将近两小时的长队，而在巴黎周围的法兰西岛大区和法国北部地区最为严重。法媒统计称，有至少30%的加油站已经遭遇了供应困难。上法兰西大区尤其严重，近55%的加油站受到冲击，而巴黎所在的法兰西岛大区也有45%的加油站“至少一种燃油产品断供”。

另据法国媒体上周的报道，在法国东南部的上萨瓦省，一名30多岁的男子在加油站排队超车时，被另一名司机多次刺伤。愈演愈烈的油荒已经使得大量习惯了开车通勤的法国上班族陷入恐慌。

当油荒碰上罢工

法国炼油厂工人的罢工则加剧了恐慌情绪。10月9日和10日，受法国两大能源巨头——道达尔和埃克森美孚公司的炼油厂罢工活动影响，在法国各地加油站外排队等待的车辆不断增加。

法国总工会（CGT）近日领导炼油厂工人进行罢工，要求在当前生活成本上升的情况下加薪10%，并使工人们能够分享能源公司的高额利润。目前，道达尔的罢工已持续近两周，而埃克森美孚的工资谈判也已进行数周。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11日，法国滨海福斯，罢工的法国总工会（CGT）工人和工会成员聚集在福斯河畔埃索炼油厂外。

俄乌危机背景下的油荒为油气巨头带来了暴利，它们却没有及时调整薪资，这引发了一线炼油工人的强烈不满。法媒报道称，随着乌克兰战争期间能源价格的上涨，道达尔和其他大型石油公司一样利润飙升，并向其股东支付约80亿欧元的股息，从而引发了此次争端。法国总工会要求提前启动与公司的年度薪资谈判，而法国政府也一直敦促道达尔公司解决僵局。

道达尔在法国运营大约3500个加油站，占全法所有加油站的近三分之一。该公司的三个炼油厂在两周前便开始关闭，包括其在诺曼底的最大炼油厂，以及位于法国北部佛兰德附近的一个燃油库。据路透社计算，此次罢工使得法国炼油厂的总产量减少了60%以上。

为平息公众们的恐慌情绪，法国政府已动用战略石油储备来支持加油站，并在10月8日至10日取消了对7.5吨以上燃油运输车辆的驾驶禁令，允许其为加油站紧急补给。法国总统马克龙也呼吁司机们“保持冷静”“不要惊慌”。

法国能源转型部长阿涅丝·帕尼耶-吕纳谢则说，法国政府将释放燃油储备以应对短缺，同时会向邻国比利时购买更多燃油。她预测燃油供应短缺问题会在两至三天内缓解。

总统、总理四处寻找油气

尽管法国官方一直强调最近的油荒并非由于储备不足，而是“社会运动”引发的，法国高层没有停下向外寻找油气的脚步。10月9日，法国总理博尔内抵达阿尔及利亚首都阿尔及尔，开始对阿尔及利亚进行为期两天的访问，这是博尔内上任以来首次出访。在冬季面临能源短缺的悲观前景下，寻求加强能源合作成为此次访问的重点。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10日，法国总理伊丽莎白·博尔内抵达阿尔及利亚首都阿尔及尔。

博尔内此次访问阿尔及利亚的代表团规模庞大，由包括财政、外交、内政等部门在内的十余名部长陪同。在9日与阿尔及利亚总理阿卜杜拉赫曼会晤后，两国代表共签署了超过十项合作协议，涉及能源、工业、农业、教育、科研、文化等多个领域。

法国政府欲将阿尔及利亚纳入能源供应多样化的框架中。由法国政府占主要股份的世界第三大能源公司法国Engie公司目前正就增加天然气进口同阿方进行谈判，计划将从阿进口的天然气量增加50%。此外，阿尔及利亚还在7月与法国、意大利和美国的主要能源供应商签署一项总额为40亿美元的天然气供应协议。

北非只是法国寻求能源供应多元化的其中一环，为安稳过冬，法国已经着手从挪威和美国等国进口液化天然气。然而，从这些发达国家买气的价格往往显著高于其他渠道。

10月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一场大会上抱怨美国天然气卖得太贵：“你们太棒了，你们为我们提供能源和天然气，但用卖给别的同行超四倍的价格卖给我们，这个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不是真正的友谊。”马克龙还称，欧洲国家应该与亚洲经济体一起，要求美国和挪威以更低的价格出售天然气。

根据欧盟委员会的数据，今年1月至8月期间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减少了37%，欧洲目前的天然气储存量在美国和挪威开始提供液化天然气后得以维持在90%左右的水平，但这些替代品并不便宜。美国“商业内幕”网站曾在8月报道称，美国能源商在向欧洲运输液化气的过程中，单次运输能赚取近2亿美元的暴利。

核电能否助法国勒紧腰带过冬

随着能源成本飙升，法国是许多“勒紧裤腰带过冬”的欧洲国家之一，石油和天然气都出现了储备问题。在马克龙眼中标志着“旧大陆回归悲剧”的俄乌冲突让欧洲和法国将自己置于战斗状态中，敌人是莫斯科的“能源武器”。俄罗斯向德国输送天然气的主要管道“北溪-1”遭到破坏后已经无限期停止运转，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称，在俄乌冲突的连锁反应下，欧盟的电力市场无法正常运转。

7月，在今年创纪录的热浪仍未离开时，法国各大超市已经同意实施节能计划。除了提前关闭照明标识，超市还将客人进店前时段的照明消耗减半，来达到“系统化降低照明强度”的目标。其他措施还包括停止夜间换气、错开制冰时段等。特别是应监管机构要求，今年秋季和冬季销售门店的温度将降低到17℃。

事实上，法国并不是受冲击最严重的欧洲主要经济体，比起欧洲其他国家，法国高度依赖核电，大约70%的电力供应来自于核能。随着俄气越来越稀缺，核电问题成为了所有讨论的核心。自8月底法国政府公布电价飙升数据以来，批评者将矛头对准了马克龙。

在欧洲弃核的呼声下，马克龙确实在2017年的竞选活动中承诺将核能在能源生产中的份额降至50%。但事实上，在入主爱丽舍宫后，他的姿态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2021年10月，马克龙宣布了一项大型“核电恢复计划”，目标是在2050年前新建6座核反应堆。法国电视1台报道称，尽管2020年的一项能源规划法规定要关闭12座核反应堆，但实际上只有两座核反应堆直接因为马克龙的政策而被关闭。

一些经济学家认为，法国的核电问题已经成为了比俄气供应更大的挑战。目前法国有56座核反应堆被迫关闭，因为腐蚀问题，它们不得不接受逾期维护和检查，一些反应堆不得不在夏季减产。根据EDF提供的数据，截至今年8月29日，法国57%的核能发电厂处于“离线状态”。

据路透社报道，在正常年份，法国在气候温暖的月份会出口10%的核电，但在冬季消费高峰期，法国会从邻国，特别是德国进口电力。今年夏天，法国的电力却没能出口，反而是从比利时和德国进口。

为了克服反应堆关闭造成的能源挑战，马克龙呼吁欧洲团结——更具体地说，呼吁法德互助。9月5日，在与德国总理朔尔茨举行视频会议后，马克龙宣布，法国将增加对德国的天然气供应，作为交换，德国将继续向法国供电。与此同时，自身难保的德国已经宣布重启关闭的煤电厂，并延长数个月的核电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