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手机里的年轻人正在奋力找回时间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孟佩佩

这阵子，95后浙江女生小叶收到了一份来自父母的“特殊礼物”：每天都有一位学姐在“云端”监督她，“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了吗”。即使“漫无目的地刷社交软件”也拖延着不学习的小叶，似乎找到了学习的动力，一个多星期下来，复习进度明显提升了。

走路时、吃饭时、通勤时、购物时……当代人不管在哪里、在做什么，眼睛似乎总是离不开智能手机。“刷手机时快乐，放下手机时焦灼”，更是成为许多年轻人不得不面对的内心矛盾。“困在手机里太久了”，许多像小叶一样的年轻人，正在找回应当用在生活和学习上的时间。有意思的是，找回时间的年轻人，还撑起了一个小众市场。

“如何放下手机”成了年轻人的新痛点

今年夏天，刚从浙江科技学院毕业的小叶准备二次冲击考研，“重度拖延症”和手机成了她最大的“敌人”。她在学校附近独自租房，父母很不放心她的学习，偶然看到新闻报道里有“监督师”服务，便立刻下了单。小叶尽管对此哭笑不得，但体验了两周的监督服务后，复习进度明显提高了。

记者在某购物平台搜索发现，许多网店专门提供学习监督服务，也不乏有经营3-6年的老店，根据需求可以选择标准监督和强力监督。平台公开数据显示，多数店铺月销量超100件以上。一家网店客服告诉记者，他们会根据考试类别匹配相应已经“上岸”的监督师，可提供500元监督一个月、1200元监督一个季度的服务，“监督师会和客户一起制定计划，并给出考研建议，增加复习信心。”此外，监督师服务内容还可私人订制，比如监督工作、早起、减肥等内容。

“我们首先制定了计划表，监督师会在每天早晨8点微信催我背单词，背完后需要拍照发给她，午休和晚餐结束，都会定时提醒我学习，每天也会问我学习情况和进度”，小叶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对于有拖延症还喜欢玩手机的她来说，最初并不能马上按照计划进行，有时候还会睡过头接到监督师不断催促的电话，“因为监督师小姐姐很认真，我也不好意思去糊弄，慢慢的，每天都能自觉跟上进度”。

和小叶的人工监督学习不同，正在西安交通大学读研的郑凡非，去年考研复习期间购买了一款“手机定时盒”，把手机真正“锁”了起来。“平时习惯了聊天和看短视频，复习期间实在控制不住去拿起手机”，郑凡非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说，手机盒其实就是一个配了定时锁的塑料盒，“不到时间，盒子是打不开的。锁起来的时候，接打电话也不能操作，复习期间使用频率很高”。

如今在深圳一家创新企业工作的小玮，也曾入手过一款锁手机定时盒，“期末考试前在图书馆复习，想用手机上网查一下知识点，然后手机就放不下了，也想着用这样的盒子控制一下”。

除了用盒子强制锁住手机，小叶提到，她经常使用一款当下很火的时间规划App，既可以为学习计划设置定时提醒，也可以线上组建“自习室”，“定时的时候不允许切换屏幕，算是变相锁住了手机。我和室友还创建了线上自习室，每天都可以看到彼此的学习时间，而且学不满5小时就会被踢出去”。

记者浏览发现，和这款时间规划类App拥有类似功能的软件，在下载平台上多达几十种，“锁住手机克服手机上瘾”是这些软件的核心吸引力。平台数据显示，小叶所使用的该款App下载页面，1.5万人为其打出了4.7分（满分5分）。诸如郑凡非和小玮使用的手机定时盒，在某购物平台上销售的店铺也已多达数百家，各式各样产品价格从几十元到百余元不等，最高月销量超2000件，成为了新晋“小众网红神器”。

痛点背后蕴藏新职业、新市场

放下手机、投入学习，这样一个互联网时代飞速发展下产生的年轻人的新需求，也带动了不小的市场。从人工服务到外部设备，再到软件，商家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90后创业青年堵舜在设计生产“keepinbox”手机定时盒前，也曾经历考研期间对手机的“重度依赖”，“学习时候总不由自主想着玩手机，接一个电话后就会刷一会儿短视频，一两个小时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堵舜说，尽管最终他因为不愿意调剂而放弃了读研，但他认为，“困在手机里”已经成了普遍现象，他想推出一款产品，帮助需要学习的人们更加自律。

“我设想的产品，不应该是把手机简单粗暴锁起来，这会为生活工作带来不便。我们的产品可以在5分钟-12小时内任意设置，设计上不仅要保证有颜值，能与手机高度契合，还有接听电话的窗口、充电开口和自习室静音模式，并设有紧急程序可供2次紧急解锁。当顺利完成学习，打开手机盒的那一刻，带来的愉悦感十足。”堵舜坦言，这款产品主要偏创意，项目启动初期，尽管通过走访和调研发现了这类需求，但因为没有经验以及赶上新冠肺炎疫情，直到去年5月，第一代产品才上线销售。

“5个月时间里，第一批生产的5000件就已经售罄了。”据堵舜介绍，至今该产品已经销售了近5万件。

作为监督店的95后店主，余本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入温州大学时注册的淘宝店铺，现在已经有两家分店，旗下的监督师达1300余名。“刚进大学时迷上了玩游戏，为了让自己自律和回归学习，也找过监督师”，余本钦说，在回归自律学习生活后，他也想试着帮助更多需要找回自律的人。不过，因为没有运营经验，店铺注册后就一直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那会儿，类似的监督店铺已经有四五家了。

直到2018年4月前后，他偶然发现，还是有很多人在平台搜索这项服务。于是，店铺在他手里正式运营起来。很快，他迎来了第一单，“那时候也没有定价标准，还是请同学帮忙做监督师”。

余本钦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2018年间月销量有80-100单， 2019年开始出现增长，但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月订单会控制在200单左右；2020年，有监督需求的人更多了，月订单会被控制在400-500单左右。“现在，我们不仅在淘宝平台开设店铺，也会和一些教育机构合作，并在抖音、小红书等平台推广，订单量也越来越大了”。

余本钦说，在他的店铺下单客户中，既有父母一样为孩子下单的，也有大学里各种考证的学生和留学生，还有一些上班族想监督自己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度，甚至有一些客户是为了监督自己减肥、早睡早起等。

“不仅下单客户多，每天来应聘监督师的人就有十几人。”他介绍，他们会给新人一单进行尝试，如果客户满意就可以留下来。“前来应聘的监督师来自各行各业，除了学生还有一些上班族，他们通常都很自律和乐于助人”。

余本钦自己也经常以监督师的身份接单，他会在与客户沟通后定制监督方案并进行监督，一段时间后进行效果检查。如果效果不理想，还会进行方案修订。“偶尔也遇到半途而废的客户，但大多数人都能坚持下来。”

让堵舜惊喜的是，得到App创始人罗振宇曾在一场“启发俱乐部”活动推介了他的产品，“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塑造的产品，这就是在保卫我们心中的时间，人类正在反击”。

郑凡非坦言，尽管他购买的手机盒因为使用频率高而坏掉了，但一段时间强制放下手机的习惯养成了，也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专心学习了。余本钦则认为，“无论是找监督师，还是购买手机定时盒、下载相关App等，都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主要的还是要自己配合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