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里的大千世界
《世界体育秘史》 [法]弗朗索瓦·托马佐 主编 孙奇 李畅 杨雅乔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夏季和体育最搭。最近,欧洲杯赛事正酣,再过几日,一波三折的东京奥运会也将正式开幕。现代体育诞生于19世纪中叶,规则趋向统一的各种比赛和竞争,满足了全人类的多元需求,吸引着大家的关注和参与。新近出版的《世界体育秘史》对现代体育的发展情况进行了全面梳理,从中可以看出,体育不仅是运动本身,它也是政治、经济、科学与社会等多重元素交织融汇的集合。
一场“摇滚音乐节”
古代奥运会自公元前776年起每四年举办一次,至公元393年已有近1200年的历史。
在19世纪末提出复兴奥运会时,顾拜旦从古代奥运会的理想化愿景中得到启发。然而,他所强调的业余主义、去政治化、和平主义、公平竞争等原则,古希腊人完全不知道。同时,古代奥运会并不对所有人开放,而是仅限于希腊自由民参加。澳大利亚记者托尼佩罗特将古代奥运会形容为“一场混乱的摇滚音乐会,等同于古代伍德斯托克音乐会”。
奥林匹亚遗址地处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一个偏远地区,古时前往活动地的路程不仅遥远,还很危险。多数来参加典礼和比赛的观众,只能睡在豪华或普通的帐篷里,甚至有人直接裹着衣服睡在地上。尽管条件艰苦,但据希腊作家萨莫萨塔的琉善所说,“无数人”赶着去参加比赛。
在奥运会的这五天里,一些游行活动和典礼相继举行,观众们利用在此地停留的时间,在付费导游的陪同下,参观神庙和奥林匹克遗址。诗人们吟唱着他们最新的创作,画家们展出他们最新的作品。因此,奥运会也是一场文化盛事。
对于运动员来说,能被选上代表城邦参加奥运会就是最大的认可。优胜者的名字会成为传奇,而一次奥运会的胜利,将保证他们此后一生的名誉与财富。如果说他们只获得了一个橄榄花冠作为唯一的奖品,那么接下来,他们将在整个希腊全年举行的众多体育赛事中通过声望获利。
古代奥运会的比赛项目非常少,只有赛跑、赛马、混斗和五项全能。《世界体育秘史》指出,古代奥运会的条件和宗旨,与现代体育有天壤之别。希腊人对个人表演没有兴趣,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口号比“重要的是参与”更陌生了。他们参加竞赛的唯一目的是取得胜利,而且只有获胜者才能得到奖励。古代比赛没有银牌和铜牌,被击败的人甚至会成为人们嘲讽和羞辱的对象。同样,古代奥运会也不存在业余主义这一概念。参赛运动员都是专业的,由教练带领培训,教练凭自己的学识和教学手段赚钱。
难以突破的极限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纪录”这一概念相对新颖,在体育发展史中也是如此。19世纪末,只有少数统计学家会保留并存档田径、游泳等比赛的成绩,但记载并不完全可靠。
《世界体育秘史》介绍,体育发展的趋势,使得有必要在全球范围内组织规范的体育赛事、畅通的沟通机制,“记录”与“纪录”可以作为一条更有说服力的准绳。20世纪初,成立于1908年的国际泳联记载了第一批世界纪录。到了1912年,田径比赛开始认可所有项目的世界纪录。一个属于“纪录”的时代开始了。
这一时代从拉开序幕开始,人类就在不断突破自身的身体极限。一个多世纪以来,运动员的表现呈曲线上升之势。这一变化合乎逻辑,反映出人类始终在取得进步。但是,某些被称为“超人类”的纪录,也会引发公众种种质疑之声。
在近些年的国际田坛,博尔特似乎是个特例。他是有史以来男子100米与200米项目的第一人,但是没人敢真正质疑这位牙买加“飞人”有服用禁药的嫌疑。所有人都注意到,博尔特作为一名短跑选手,拥有极为突出、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与运动能力。通常,短跑运动员肌肉发达、身高中等,而博尔特身材高大瘦长,比赛时步幅较大,身体异常放松。
博尔特缔造的纪录堪称恐怖:100米9秒58、200米19秒19。某种程度上,他颠覆了田径传统。就身体构造而言,博尔特看上去确实异乎寻常:脊柱侧凸使他的膝盖在比赛中能比对手抬得更高；一条小腿比另一条稍短一些,使得跑步中步伐显得并不对称。
20世纪80年代末,一系列复杂的研究认定,人类100米的极限是9秒70。随着这一认知被博尔特打破,新的问题随即出现:博尔特的纪录是否能被改写?博尔特的大红大紫,加快了运动科学的研究步伐。研究人员通过使用不同的数学模型,推算出人类100米速度的理论极限,是在9秒44至9秒48。
美国学者韦安德相信,纪录仍存在上升空间。2012年,他在实验室测试后发现:当短跑运动员让一条腿以最快速度跳起时,他将获得多于跑步状态下30%的动力。因此,短跑运动员可以充分利用这30%的动力差距。
韦安德预计,人类理论上100米的极限水平,将是9秒左右。2016年接受采访时,他表示:“我认为人类的速度还有能力大幅提升,但究竟达到什么速度,科学知识似乎并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一问题。”
与乐观派不同,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博尔特的纪录,意味着人类已经达到自身极限,它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这一结果不仅与人类本身的进步、训练水平与技术手段的提高有关,而且与运动员的身体构造、比赛的特定环境(天气、服装与场地)存在关联。这一切让博尔特取得的成就登峰造极、难以复制。
法国某体育科研机构于2015年进行了一项工程浩大的研究,通过分析147个项目自20世纪初至今每年最佳的十项成绩后发现,多数运动项目在20世纪80年代已经触碰到了生理学的上限。
在研究参与者看来,三分之二的田径世界纪录将无法再被超越,这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句点。“目前,运动员彼此之间认为当下的纪录难以被打破。然而在20世纪20年代体育运动组织松散时,打破纪录犹如家常便饭(包括通过作弊等手段)。”
然而,对于商业化体育而言,纪录的终结是难以接受的,如同经济停止增长对证券经纪人的打击。接下来的趋势,可能是冲击新的目标:假使100米世界纪录就此无法逾越,那为何不将目光瞄准其他项目,例如2小时内跑完全程马拉松?
提高人类运动员表现上限的一项手段是技术。“鲨鱼皮”泳衣是个典型例子。它催生了许多游泳世界纪录的刷新,最终在2010年遭到封杀。不过,《世界体育秘史》也指出,体育纪录存在的意义并非全球人口增长的必然结果,而是反映了人类一次次向自我理论极限发起的冲击,有其存在价值。
“电竞入奥”争议继续
21世纪20年代的大幕已经拉开,与奥林匹克有关的一大话题成为舆论热议的焦点:电子竞技是否很快会出现在奥运赛场上?
在此前的国际奥委会常会上,主席巴赫并未发表对电子竞技的反对意见。他只是强调:所有包含暴力元素、违背奥林匹克精神的项目都将被排除在奥运会赛事之外。
这些年,“电竞入奥”争议不断。近几次奥运会主办权竞争中,胜出城市都具有相似的特点:肯定并强调年轻一代的价值。由于担心奥林匹克运动失去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国际奥委会已经把更多贴近30岁以下年轻人的项目引入奥运会中,如夏季奥运会的小轮车、冬季奥运会的单板滑雪。但与电竞的风靡和发展势头相比,这些传统体育项目都要相形见绌。
电子竞技不仅在2017年一年内就创造了7亿美元的收入,也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最优秀的玩家完成向职业选手的转变,像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一样接受训练、领取高薪,参加万众瞩目的比赛。据统计,全球各类电竞比赛每年吸引观众的数量超过了3亿。2017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在北京鸟巢体育场打响,当天涌入了约4万名观众,足见电子竞技的巨大吸引力。
然而,想要使电子竞技成为体育运动的核心,还面临多重阻力。2016年,最火爆的电竞游戏《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吸引了4300万线上观众,但离十亿数量级电视观众的奥林匹克还有不小距离。
由于早些时候宣布“不会将含有暴力色彩的项目纳入奥运项目”,国际奥委会实际上已经关上了《英雄联盟》《守望先锋》与《使命召唤》等热门游戏进入奥运会的大门。这三款游戏在全球范围内热度极高,被排除在奥运会之外,意味着失去最棒的电竞选手、顶尖团队和数量可观的观众。
除此之外,“电竞入奥”还存在着一个根源问题:由于在成长土壤、文化环境等方面与奥林匹克运动相去甚远,电竞选手或许没有必要融入。《世界体育秘史》建议,电竞可以效仿一些其他项目的例子:被看作一度游走在奥运项目边缘、最终成功入奥的极限项目；功能饮料集团发起的“红牛24小时”……这些比赛与项目都保留了体育无惧挑战、勇于开拓的精神。
电竞的载体不同于自行车、汽车等纯机械载体,而是极为精密的计算机。其他项目考验的是身体躯干的运动能力,电竞则扩展了大脑的活动范围,考验着参赛选手的智慧与精神。电子竞技或许象征着人类运动的未来趋势,因为它逐步抹去了人脑与机器、身体与精神的区分。
欧洲委员会2001年曾给出这样的诠释:“体育是指所有形式、标准与身体有关的活动或竞赛,目的是体现或改善身体与精神状态、发展社会关系、取得竞争成果。”如果将电竞归入体育行列,是否意味着它符合这一定义?在《世界体育秘史》作者看来,显然,未来业界对“体育”的定义还会因时间与实践的变化不断推陈出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