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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拉拉邦:印度疫情中的一股“清流”

作者: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胡文利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2021年05月09日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北京5月9日电(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胡文利)包括变异新冠病毒在内的各种因素,令印度成为全球新冠疫情的“风暴眼”。据官方通报,截至5月8日,印度单日新增确诊已连续3天超过40万例,连续17天超过30万例;5月8日单日新增新冠死亡病例4187例,疫情暴发以来首次突破4000例。

由于应对失策,印度各邦深陷医疗危机。平日并无多少存在感的氧气,在危重病房成了奢侈品,各邦和民众个体“争气”的新闻也不绝于耳。但是,有一个邦却成为印度疫情中的一股“清流”——喀拉拉邦生产的氧气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能解其他地区的燃眉之急。

供养充足让喀拉拉邦新冠死亡率全印最低

喀拉拉邦的新冠感染比例并不比印度其他邦低。印度官方通报的数据显示,5月6日,该邦新增确诊病例41953万例,在印度各邦中排名第三;死亡率却不到0.4%,为全国最低。

这要归功于喀拉拉邦充足的氧气供应。一般而言,新冠肺炎发展到后期时,病人必须依靠吸氧才能延续生命,氧气供应因此成为决定病人生死存亡的关键因素之一。据印度卫生部统计,喀拉拉邦目前每天大约生产205吨氧气,消耗108吨氧气,盈余近100吨。当印度全国哀鸿遍野之际,喀拉拉邦在自给自足之余,还能为其他邦的新冠患者提供氧气支援。

喀拉拉邦之所以在氧气危机中得以自保,离不开邦政府的深谋远虑和运筹帷幄。2020年初,一则意大利疫情高峰期医用氧气短缺的新闻,引起了喀拉拉邦政府的警觉,地方政府立即要求液氧制造商扩大生产。据《印度先驱报》报道,2019年,喀拉拉邦第一家氧气制造厂Inox才刚刚落户,如今却已有4家制氧厂和11套空气分离设备,还有一家氧气制造厂将在一个月内竣工。届时,喀拉拉邦氧气日产量将提高到250吨。氧气之外,喀拉拉邦从去年疫情暴发之初就密切监控疫情发展,保障各种医疗物资供应充足。

喀拉拉邦政府在疫情中的另一明智之举,是保障氧气公平分配。喀拉拉邦天主教委员会主席乔治·阿伦切里认为,在疫情肆虐时,“呼吸”成为一项新的基本人权,医用氧气不应该被当作商品,成为商业机构牟取暴利的工具。为了高效、公平地分配氧气,喀拉拉邦政府在各医院安装了氧气输送系统,让生产的氧气直达病床。

经济人类学家、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讲师杰森·希克尔认为,喀拉拉邦应对疫情的方式,让“所谓的第一世界感到羞愧”。他在推特上写道:“喀拉拉邦的抗疫方式,是人道、充满关爱又卓有成效的。这种现象,通常只会在一个以人类福祉而非资本福祉为主旨的社会才会发生。”

“异类”治理模式造就亮眼社会发展

喀拉拉邦是印度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邦政府采用社会主义福利经济结合自由经济的模式,放宽了对资本的限制,经济增长迅速。2018-2019财年,该邦国民生产总值达1100亿美元,GDP增长率11.4%,高于同期印度全国GDP平均7.4%的增速。

可是,喀拉拉邦最大的成就并不是经济,而是社会发展。从上世纪90年代起,联合国推出了人类发展指数(HDI),根据平均寿命、教育水平和人均GDP等指标,把各国分为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印度尚属发展中国家,但喀拉拉邦的人类发展指数(HDI)却相当高,甚至可以媲美发达国家。在《2011年印度人类发展报告》中,喀拉拉邦以识字率最高、医疗服务质量最高和居民消费支出最高,位居印度各邦之首。

喀拉拉邦在此次疫情中表现优异,背后是多年来邦政府对公共服务和社区人才孜孜不倦的投资。喀拉拉邦是印度第一个全面扫盲的地区,约95%的人口拥有读写能力,远高于印度总识字率74%。邦内分布着3300多家公立和私立医疗机构,每10万人拥有297张床位,全国排名第二。政府实施孕妇和新生儿营养计划,并对所有初为人母的女性传递母乳喂养知识,使该邦的婴儿死亡率控制在12‰以下,远低于低收入国家91‰的平均婴儿死亡率。此外,喀拉拉邦人均寿命75岁,比印度全国人均寿命高11岁,接近美国77岁的人均寿命。

喀拉拉邦甚至还衍生出了“姑息治疗”。根据经济学人智库2010年发布的《死亡质量白皮书》,该邦人口只占印度的3%,却占据了全印度“姑息治疗”服务的三分之二。喀拉拉邦还是印度唯一一个把“姑息治疗”纳入公共政策、向临终患者拨款的邦。这意味着,当地人们追求的已经不只是生命的长度,还有生命的质量。

国际学术界把喀拉拉邦的治理方式,称为公平发展的“喀拉拉邦模式”。其重点有三:在强大的政府管理机制下,社会发展获得了比经济发展更高的成就;政府对财富和资源进行再分配,造就了更高的物质生活质量指数;普通民众政治参与度高、行动力强,政府管理者清廉敬业。在《重新思考发展》一书中,人类学家理查德·弗兰克和芭芭拉·查辛写道:“喀拉拉邦民众的行动主义和干部的忠诚,能在民主社会中充分发挥维持和巩固作用。”

发展权才是真正的人权

喀拉拉邦的政府治理水平,得到了国际认同,也收获了民心。今年5月初,该邦执政党左翼民主前线(LDF)在议会选举中大获全胜,拿下140个席位中的98个,比上一次选举时多了7个席位。

LDF是一个由左翼政党组成的联盟,包括印度马克思主义共产党(CPI-M)、印度共产党(CPI)和印度全国联盟。印度马克思主义共产党总书记西塔拉姆·耶楚瑞说,5月初议会选举的结果是一次“重大胜利”;由于邦政府应对疫情措施得当,民众对政党的信任“前所未有”。

印度共产党成立于1925年。在印度脱离殖民统治后,印度共产党内部产生了分歧,一派人马另起炉灶,成立了印度马克思主义共产党。他们后来在喀拉拉邦找到了一席之地——1957年,由社会改革家南布迪里巴德领导的印度马克思主义共产党,成为喀拉拉邦执政党,并进行了土地改革,废除了佃户制,解放了150万贫困农户。政府还为低收入家庭提供补贴,为农业劳动者制定法律保障,为退休农业劳动者发放养老金,并提高低种姓人群在政府机构的任职比例,等等。

在印度马克思主义共产党的长期执政下,喀拉拉邦逐渐成为印度的一道独特风景。在该邦的城市广场上,竖立着先驱者们的雕像或肖像,要么是马克思、恩格斯或列宁,要么是南布迪里巴德或甘地。每逢节假日或庆典活动,红色的镰刀旗、翻滚的鼓声,会在公共场所营造出一片沸腾的红色海洋。

在许多观察人士看来,喀拉拉邦模式的成功,不仅是社会主义治理体系的胜利,也改写了“人权”的定义。199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在《不确定的荣耀》一书中写道:“对于所谓‘人权’的公众认知,教育的发展是推动其变革的原动力。在喀拉拉邦,教育的发展使人们更清楚地认识到健康的重要性,以及社会在提供医疗服务中的作用。由于学校教育的普及,对‘人权’的理解变得更加严格——在今天的全球视角中,医疗卫生是人权的一部分。”显然,对于“何谓人权”这个宽泛的问题,喀拉拉邦以其教育、医疗和经济上的务实成就,交出了一份样本式的答卷。

【责任编辑:高鑫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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