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号标记的伤痕

　　没有尊重的制约，歧视的思维大行其道，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在某一个角落遇到伤害，不管那“#”后带着什么样的标签。

　　本文共210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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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陈 卓 编辑 / 张 国

　　原来，四根线条构成的简单符号，就能轻易把人们阻隔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其中一个世界，被“#我是同志”之类的标签框住，里面的人急切地表明身份，也激烈地表达态度，激烈到仿佛他们和另外一个世界隔着的不是一个“#”，而是巨大的空白和误解。

　　现在的网络领地，同性恋的话题早已不需要人们隔着深深的沟堑艰难沟通。在此之前，“#”两边即使不能说一团和气，也一直相安无事。但是，打破和谐比维持它容易得多，至少这一次在微博上，四根线条就划出了一条不易弥合的伤痕。

　　4月13日，微博管理员称，为了进一步营造晴朗和谐的社区环境，要进行为期3个月的清理行动，清理内容包括“涉黄、宣扬血腥暴力、同性恋题材的漫画及短视频内容”。随后，一个据称运营了10年，粉丝数超过23万的“同志之声”账号宣布“由于不可抗力原因”无限期暂停工作。几乎在一夜之间，“#我是同志”等话题里就集聚了大量的不满。

　　同性恋并不天然等于淫秽色情，但这次成为被识伤的对象。2018年的春天，发生在微博上的这场对垒，让人恍惚以为是回到了那个视同性恋为洪水猛兽的年代。要知道，中国1997年的刑法中，就删除了过去常常被用于惩处某些同性性行为的“流氓罪”和“鸡奸罪”，实现了同性爱非刑事化。4年以后出版的《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中，同性恋不再被统划为病态。几十年的发展和进步，理应让人们对同性恋更加理解与包容，而不是其他。

　　但事实是，每逢运动式的清理和整顿，作为性少数群体的同性恋，依然是声音容易被忽视的少数派。最近的这次将同性恋与“涉黄、血腥暴力”并列，远非第一次倒退。此前一份针对网络视听节目的文件里，就把同性恋视为“非正常性关系”。

　　清理低俗内容十分必要，无论是打着同性还是异性的噱头贩卖的色情信息都会污染环境。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清理，换不来“晴朗和谐”。微博管理员后来公告称，本次清理不再针对同性恋内容，“同志之声”账号也“恢复更新”。

　　但是，相对于整个社会持续几十年的进步而言，这次清理和由此带来的撕裂，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倒春寒”。

　　我不是呼吁人们对同性恋更加包容。“包容”这个词本身就充满居高临下的意味。有科普作家说，“人类还没有在自然界里发现任何一种没有同性性行为的动物——除了那些根本连性都没有的。”相比于人们无知的歧视，生物之间的相爱历史要悠久得多。

　　需要警惕的是，一些政策制定者，出于无知或敌意，把“少数派”污名化，夹在待清理的垃圾中，被推土机轰隆隆碾过。

　　微博此次清理的依据是“网络安全法”，但这部法律中仅规定“不得利用网络传播暴力、淫秽色情信息”。具体到这次清理，“淫秽色情”不知在哪一个环节，就扩大到了同性恋群体。

　　同性恋和异性恋都有可能产生淫秽和色情，只要有合适的环境和条件。阴暗、见不得光的地方，有着最合适的土壤。从这种意义上说，这样简单粗暴的封禁，与预定的目标南辕北辙。

　　更何况，这种扩大化中还隐藏着某种更危险的苗头。我们必须辨别，清理背后，是否有难以根除的歧视思维。

　　“少数”并不意味着无关紧要，当这些声音一点点被清除，不仅世界的多样和丰富无从谈起，与之相联系的尊重与和谐也会渐次消失——毕竟，只有在与不同人的平等相处中，我们才能学会尊重；整齐划一的声音里，只能听得出服从。

　　从微博宣布清理同性恋内容到撤回决定，只经历了66.5个小时，很难说这两天多的时间，对同性恋群体造成了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在激烈的反抗和持久的对峙中，人们在社会进步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信任与和谐关系确实遭到了一定程度毁坏。

　　微博上“#我是同志”的话题最早出现在7年前，那时某女演员发表恐同言论，人们藉此表达愤怒。7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看法，无奈的是，如今人们又因为几乎相似的理由重回这个话题。

　　相比于异性恋而言，同性恋是少数派。同样，相比于传统文学的热爱者而言，网文的爱好者或许也是少数派，相比于三次元世界的庞大人群而言，二次元爱好者同样算得上少数派。没有尊重的制约，歧视的思维大行其道，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在某一个角落遇到伤害，不管那“#”后带着什么样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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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 一个“#”号标记的伤痕》

　　原文刊载于《中国青年报》（ 2018年04月18日 0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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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 卓

　　心事比体重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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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秦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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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