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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帮我投票,凭什么领红包?

发布时间:2017-11-27 21:55 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陈怡君 施鑫捐 董翔图

    本文系青团子原创 转载请联系后台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次尴尬,晓晨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最常使用的工作群里会遭到这样的“冷遇”。 目前正在上大二的她,就读于镇江某高校。前段时间,由校文学院团委举办的先进班集体评选开始了网络投票,身为班长的晓晨自然要多为自己的班级宣传拉票。

    在把投票链接发到班级群和一个英语学习群之后,晓晨想到了自己所供职的一个组织的工作群。“平时大家在这个群里的讨论都还蛮活泼的,而且这个群人也多,将近八十人吧,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在票数上冲击一下。”此时,她所在的班级得票数排在十个班中的第一位。 “虽然很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但是这次真的很重要,麻烦大家为我们班投上宝贵的一票哇!非常感谢!”在把投票链接转发到工作群之后,晓晨附上了这样一段文字,她希望能借着“人多力量大”的优势,让自己的班级保住第一名的位置。

    但令晓晨感到意外的是,平日里交流热烈的工作群,突然陷入了沉寂,连之前最常出现的几个头像,也都像捉迷藏一样躲了起来。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没有任何人发言,标记着群名称“某组织的宝宝们”的那一栏,迟迟没有红色的圆点弹出。 在这段时间的等待里,晓晨即使隔着屏幕,也感到了一丝尴尬。“没有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冷场,本来想着让大家帮我增加票数,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终于,有人在群里回复了“好啦”。晓晨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跟帖。晓晨也都一一表示了感谢。此时,距离她一开始把链接转发到群里,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那次,晓晨所在的班级综合排名最终定格在了第四位。但晓晨并不太在意,“反正我们大家尽力了就好,结果也不是那么重要。” 但仅仅过了三天,工作群里的另一位同学为了给自己拉票,同样把投票链接转发到了这个群里,但与晓晨不同的是,这位同学在投票链接后面附上了一个红包。 很快就有同学在下面回复,表示已经投好。而在随后的短短三分钟里,又有四五位同学相继冒出,用文字和表情包等形式予以告知。晓晨看到之后,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发了红包和不发红包之间,就存在这么大的差距? 团子君在江苏高校中随机抽取了211位同学作为样本,请他们参与了一个小范围的问卷调查。结果发现:受访同学在关于“遇到别人在群里只发投票链接”的问题上,高达70%的同学仍然表示愿意帮助。“

    反正当我看到这些请求的时候,我是会尽量帮他们的。”就读于苏州某高校的雅楠表示,“因为自己可能也会碰到这种需要人帮助的情况啊,将心比心吧,都有不容易的时候。”而即使是拉票的人在群里发了红包,雅楠通常也不会点开。“动动手指头的事儿,没有必要抢那点儿钱,助人为乐。”

    而在碰到“如果拉票的人发了红包,你会怎么做”这一问题时,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还是选择了无偿帮助,不领红包。雅楠显然是属于这一部分的人。

    在这其中,还有一些即使无偿投票,也不会在群里回复的同学。“投了就投了,何必再专门说一下呢?我们的帮助已经计入到那个人的数据里了,所以这就可以了。”一位同学说道。 不过,仍然有超过一半的人沿用了最普遍的做法:既领红包,又帮人投票。这于情于理都再平常不过。

    但有的时候,群里收到的回复和发出去的红包数量并不对等。“有的人呢,投了也不说,但有的人明明领了红包却不投,这就没办法了。”南京某高校的一位陈姓同学有些无奈,曾经,他为了给自己拉票,在群里发出去了20个红包,但等到系统提示他红包已被领完的时候,他的票数的增长却并没有这么多。“碰到这样的情况只能自认倒霉了,因为又看不到谁投了和谁没投。这种事还是全凭自觉,既然拿了人家的小惠,就得替人家办事不是吗?”

    而在这次调查中,出于匿名的原因,不少同学都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211位受访者中,选择“领了红包也不帮忙”的人数为11。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工作群里,如果遇到主席和部长等人的拉票行为,即使没有红包,仍然有很多人积极配合,纷纷在下面回复,表示已经投好。这样的“盛况”相比于其他人收到的尴尬,显然要热闹得多,而实际票数也会蹭蹭蹭地往上涨。

    此时,前者可以被看作是所在微信群里的核心人物,他们的受欢迎程度、对群体的号召力以及由此对行动的转换力,都要高于一般的群成员,这无疑体现出微信群中存在的阶层差异导致的人气指征的悬殊。

    当然,在一些群成员眼中,所谓的“配合”,其中也夹杂着部分较为长远的利益考量,无非是为了和群主或者主席搞好关系等。而有时,一些仅次于核心人物的活跃分子,在拉票的时候也会取得不错的效果。 而作为请人帮忙投票的“信息发布方”,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惑。晓晨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拉票,是在大一的时候。当时,班里要参评学校的“五四红旗团支部”,到了网络投票阶段,身为班长的她劲头最足,转发的群也很多。“亲戚群啊,班级群啊,英语学习班的群啊,工作群等等,那次是我最兴奋的一次拉票,后来就逐渐地没那么热情了。”由于亲戚群里的成员关系都比较密切,而这次集体荣誉又涉及到班级成员的共同利益,所以在这两个群里,晓晨都只转发了链接,没有附上红包。“亲戚们都比较支持,但并不在群里说,只默默地投票,还会帮我转发。班级群的成员肯定是每个人都会投的,本来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 但在一些相比之下关系不是那么密切的群里,晓晨还是发了红包。“跟他们也不是很熟,所以如果平白无故地求人家帮忙会不好意思,也不会有太多人理,只能用发红包的方式把大家吸引出来,而且也好感谢一下人家。”实际情况也证明,效果都还不错,收到了大家的不少回应。但后来的几次拉票,晓晨并不是特别看重和在意,索性都只发了链接,红包则一个都没再发过。

    美国社会学家、社会交换理论的代表人之一的彼德▪布劳(Peter M. Blau)认为,人们的社会交换行为包含着社会报酬。他在他的著作《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中提到:“在一个吸引某人的群体中获得社会承认,各种工具性的服务以及对他愿望的服从都是对他的报答”。布劳将其划归为社会交换的“外在性”报酬。那些为了拉票不断派发红包的人,多是为了寻求这种报酬。

    但这并不能被简单地看作是你来我往的交换行为,其背后所隐含的一系列语境因素是不可忽视的。网络文明中的微信群聊是一个庞大且虚拟的群体社区,各大社交平台上的信息瀑布的冲刷本就给很多人带来了审美疲劳,再加上成员之间的情感距离并不对称,时间一长,适用于全体成员的共同话题就越来越少,而这种关乎个人利益的拉票行为更是不能触发大家的互动。

    因此,抢红包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刺激群体情绪的兴奋剂。很多人在寻求为自己拉票的时候,都会用上红包这一“杀手锏”,且屡试不爽。在调查数据中,更多的人是“为了吸引群成员”才发的红包。 但是,和晓晨的选择性做法一样,不少人在发红包的时候也会视与群成员的亲疏关系而定。“如果是亲戚和朋友的话,本来关系就好,平时也都互相帮忙,自然不用发红包了,反而显得有些见外。”来自常州的亦涵表示,如果是求助那些特别亲密的室友、闺蜜,甚至可以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快快快!给我投票! 而在调查数据中,选择“视关系远近而定”的同学所占百分比更是达到了压倒性的55.45%,比另外二者的总和还多。

    这种因亲疏关系而造成的差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归结到微信社交中普遍存在的“差序格局”。所谓“差异格局”,最早由费孝通先生提出,指在中国传统的乡土社会中,人际网络关系是以个人为核心,以个人的亲属关系为主轴的。如同把一个石头扔进水里从而泛起涟漪,在石头四周形成一圈圈的波纹,而波纹离中心点的远近就可以标示出与核心个人的关系远近。

    而当带有这种差序格局的人际关系复制移植到微信社交上,更多的像是因强弱关系的对比而形成的“熟人社会”和“半熟人”社会的分化。比如在不少人的微信群聊中,总有一些群是常用的,里面的群成员大多互相认识并熟知,在他们有快乐和烦恼需要分享时,这些群也往往成为首选。而另一些群则恰恰相反。

    美国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曾提出一种“弱连接”理论,用来证明人际关系中的弱连接的重要性。但在他的学术语境中,这种弱连接的关键作用主要发挥在信息的获取与传播上。而在以“求投票”为代表的虚拟社交的互惠情境中,强关系仍然扮演着比弱关系重要得多的角色。在以强关系为脉络形成的以“熟人”为主的小圈子里,个体之间都比较熟悉,互惠程度较高。

    而在由弱关系建构起来的以“半熟人”为主的大圈子里,情况则恰恰相反。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在需要投票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亲戚群和宿舍群,而当实在需要大规模援助的时候,才会去考虑其他不太熟的工作群和购物群等等。至于发不发红包的差异,也是因此而产生。“如果不发红包,就很少有人理你。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受访的不少同学都这样说。

    但在就读于南京某高校的小琳看来,发不发红包,与所谓的关系远近并没有太大关系。“不管是谁,都没有那个义务帮你。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认为,对于那些不熟的人,不必过度地强求他们,而面对熟悉的亲戚、朋友,也不应该把所有的帮助都视作理所应当。正因为如此,她在每一次投票中都会给大家发红包,“这算是我的习惯吧,而且一个红包最多十块钱,还不够吃一顿饭呢。” 也有人跟她的观点和做法完全相反。“愿意给你投票的人总会帮你投,而那些不想帮忙的人别管拿不拿红包,最终还是不会帮你。”来自南通的佳媛有些不以为然,“所以,我从来不会在拉票的时候发红包,觉得这并没什么用处,而且还有一种花钱买假票的感觉。”

    尽管同学们意见不一,各说各的理,其中夹杂着众多欢喜忧愁,但不可否认的是,拉票和被拉票已经越来越成为微信社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小琳曾经在朋友圈中吐槽:所谓的投票,考验的不单单是人际交往,还有经济实力。可就算再怎么吐槽,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拉票和被拉票的人。我们被包围在这条洪流中,为了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点开一个又一个链接,耳边还回响着一个调皮的声音:

    嘿,你能帮我投一票吗?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参考文献:[1]陈世华,黄盛泉. 大学生微信使用与社会资本的实证研究[J].科学与管理,2017,37(1):71-78. [2]蒋建国. 金钱游戏与社交幻象:微信群抢红包乱象的伦理反思[J].南京社会科学,2017,(3):133-120. [3]赵战花,李永凤. 利器还是钝器 :“圈子"视域下的微信营销[J]. 科学·经济·社会,2014,(2):155-159. [4]白艳丽. 论社会化媒体与人际交往的危机—— 以微信朋友圈为例[J]. 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5):183-188. [5]彭兰,等. 微信红包中的社会图景[J]. 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40(4):59-67. [6]费孝通.差序格局[M]//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中华书局,2013:24-33. [7]彼德▪布劳.社会交换[M]//彼德▪布劳.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北京:华夏出版社,1988:104-134.

【责任编辑:江苏记者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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