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遗事｜甲午海战被日舰击沉的运兵船 百年后被韩国打捞

　　封面新闻记者 王国平

　　银锭、青龙大刀，刻着团龙图案的皮带扣，还有异域色彩浓厚的墨西哥银币、银杯，玻璃杯……这些展放在韩国仁川市立博物馆的文物，静静地在讲述123年前那场中日丰岛海战。

　　1894年7月25日，中日甲午战争在朝鲜半岛西海岸丰岛海面附近(今韩国仁川市蔚岛南面2公里的海域附近)正式爆发。

　　清政府雇佣的运兵船、英国商船高升号在此被日舰击沉，船上搭载的千余中国士兵仅有两百余人生还。

　　一百多年过去了，高升号在中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遗忘，但韩国在2001年通过民间打捞公司进行了彻底打捞。除了可观的军饷白银，打捞公司还在船舱内发现7具清军士兵的遗骸。

　　这些遗骸以及高升号的文物，123年前是从中国驶向朝鲜半岛，未来是否有可能回到中国?韩国仁川市立博物馆展示教育部部长裵晟洙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遗产类的东西大部分归政府管辖，没有政府的许可不允许外出，如果要回到中国，“我想这个为题应该是政府之间商讨的事项”。

　　韩国打捞公司在高升号上打捞出水的带有团龙图案的皮带扣、鹰洋、银杯。

　　“最后的日出”

　　1894年7月25日，是一个晴天。清晨，高升号正在向朝鲜牙山驶近。

　　高升号是清末英国印度支那轮船公司的商船，建成后投入中国天津至上海航线。

　　1894年初夏，朝鲜爆发东学党起义，鉴于局势紧张，北洋大臣李鸿章决定增兵朝鲜牙山，租用“高升”、“爱仁”、“飞鲸”三艘商船为运兵船。

　　高升号于7月23日晚在天津大沽起航。此前，爱仁在7月21日先行，飞鲸在22日傍晚出发。同时北洋海军的济远舰和广乙舰为组成护航编队。

　　7月25日这天上午，在海上航行了3天的高升号开始接近朝鲜丰岛海面。

　　此时，在还未完成为前两艘运输船护航任务的情况下，济远舰管带方伯谦决定率军舰提前返航。

　　早晨5点30分，太阳刚刚升起半个小时，济远舰桅盘上的瞭望兵发现了几缕煤烟。

　　7点钟，济远和广乙达到丰岛附近，确认前方正是三艘日舰，编队进入战备状态。

　　7点45分，在朝鲜丰岛海面，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吉野、浪速及秋津洲三舰不宣而战，吉野舰射出钢铁榴弹。

　　“丰岛海战”由此爆发，中日甲午战争由此开始。

　　海战爆发时，高升号并不知情，依然在全速向牙山驶进，误入战场。

　　早上9时许，高升号即将抵达丰岛海面的南阳湾，船上不少官兵站在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看着初阳海景，这成为他们绝大多人能看到的最后的日出。

　　当时正在值班的大副、英国人田泼林忽然发现有军舰向高升号驶来：最面前的一只船，挂有日本旗，上面还有一面白旗招展。两船交会时，这艘船还进行了一次升降旗。

　　这一举动被来自日不落帝国的田泼林误认为是日本军舰在向英国轮船表示敬意，事实上李鸿章雇用三艘英籍商船也正是看重他们悬挂的米字旗，当时英国是海上的霸主。但实际上，这不是日本军舰，而是从丰岛战场上准备挂白旗逃走的济远舰。

　　丰岛海战爆发后，1894年8月4日《伦敦新闻画报》刊登了高升号搭载清军士兵驶往朝鲜半岛的情景。

　　“我辈同舟共命，不可为日兵辱”

　　济远舰逃走后，满载士兵的高升号被日舰截停。

　　高升号上搭载的清军有统带官员吴炳文率领的义胜前营300人、骆佩德统领的通永练军左营500人、许天才统领的仁字军亲兵前营炮队100人、张砚田统领的北塘水雷营35人，再加上仁字军营务处、文案等共有1116人，随船还有12门行营炮。

　　船上还有两位特殊的乘客。一是仁字军营务处帮办高善继，营务处大略相当于现在的参谋部，这次乘船随军开赴朝鲜是高继善主动请缨，这在当时的清朝陆军中极为少见。

　　另外一名是随行的德国人冯·汉纳根。汉纳根原在德国陆军服役，退役后来到中国担任李鸿章的军事顾问，曾负责旅顺基地炮台的设计监造。

　　甲午史研究者孙建军说，汉纳根此行的任务是“座舱”，照料高升号，即代表派遣方、租船方与船方、船长联络、协调。

　　据载，当时日人登上高升号后，迫使英人舰长屈服。得知消息后，全船中国官兵群情激奋。高善继说：“我辈同舟共命，不可为日兵辱”，“我辈自请杀敌而来，岂可贪生畏死?吾家世受国恩，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说罢，一面派人看守操舵室，同时要求船长告知日军这一决心。

　　同时汉纳根也向日本人表示，应该允许高升号开回天津，“因为我们出发时(中日两国)还处在和平的时期”。

　　高升号和日舰相持到下午，船上高悬的米字旗未能成为护身符。

　　下午1时，在距离高升号150米处，日舰浪速向高升号发了一枚鱼雷，不过没有击中。恼羞成怒的浪速舰此后竟向毫无武装的高升号齐射开火，发射了2枚260毫米炮弹，9枚150毫米炮弹。

　　遭遇如此打击，高升号开始下沉。

　　沉没前，高升号上的中国士兵用手里仅有的步枪做最后的悲壮还击。

　　1时46分，高升号全部没入水中，浪速舰放下一艘舢板搜救欧洲人，同时军舰上的小口径速射炮开始对海面上的中国士兵进行屠杀。

　　事后统计，高升号上搭载的千余中国士兵仅有两百余人生还，英国船长、大副等人被日军救起，德国人汉纳根和其他250多名士兵泅水到附近的一座荒岛，后被西方军舰救起。

　　这一事件史称“高升号事件”。

　　当时西方媒体刊载的浪速击沉高升的新闻画。

　　丰岛一战，济远逃跑，广乙受重伤搁浅，为避免资敌焚毁。

　　在高升被军击的同时，北洋海军的一艘运输舰操江号也因途经战场被日军俘虏。而另一艘英国商船飞鲸轮在从牙山湾返航时，目睹了高升号血染大海的一幕。

　　最为可笑的是，高升号的东家英国印度支那轮船公司原本通过英国外交部向日本政府提出索赔，但因为清政府在甲午战争中惨败。1895年英国政府态度竟指示印度支那轮船公司向清政府索赔。虽经抗争，但最终仍由清政府向英方赔偿了高升号沉没的损失。

　　韩国从1925年开始打捞高升号

　　海军史研究会会长陈悦说，高升号沉没后，清廷曾一度试图设法打捞，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实施。

　　后来这艘沉入海底的高升号逐渐在中国被遗忘，但因为高升号上载有大量饷银，韩国方面一直关注着这艘“宝船”。

　　从1925年开始，韩国媒体就对打捞高升号进行跟踪报道，报道中大题目充斥着“海底银块”“百万圆”“海底马蹄银”等词汇。

　　直到2001年，韩国金船公司宣布，该公司完成了对高升号的打捞工作。

　　根据韩国法律规定，金船公司将有权获得打捞所得财物的80%。有说法称，高升号可能共装载了600吨左右、约合8800万美元的银锭。

　　陈悦说，根据记载高升号上载有军饷数十万两白银。

　　韩国从高升号上打捞上来的银块。

　　对于这艘船上具体打捞的财物价值，金船公司并未明说。其中一部分文物2015年开始在韩国仁川的市立博物馆展出。

　　仁川市立博物馆展示教育部部长裵晟洙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展示的文物有5件银锭，此外还有墨西哥银币、银杯、玻璃杯、瓷器、牙膏盖等19组。

　　从高升号上打捞出水的烟袋锅。

　　同时裵晟洙还寄来了一本展览图册，从图册上可以看到，还有当时清军使用的枪支、大刀等兵器，甚至还有高升号的舰钟。

　　高升号的舰钟。

　　陈悦说，2000年后韩国政府打捞高升号的消息传开后，中国学术界、考古界曾一度怀疑韩方发现的并非是高升号，因此没有积极介入此事。

　　打捞出水的瓷器。

　　“船舱内发现7具中国士兵遗骨”

　　当时的报道还称，在高升号的船舱内发现了7具中国士兵的遗骨。

　　这些遗骸以及高升号上的文物，未来是否有可能回到中国?裵晟洙说，遗产类的东西大部分归政府管辖，没有政府的许可不允许外送，如果要回到中国，“我想这个为题应该是政府之间商讨的事项”。

　　在采访的最后，裵晟洙说了这样一段话：中日甲午战争，对中国、对韩国都是一件非常惨痛的事件。日本取得了胜利之后主导了朝鲜半岛10年， 之后在日俄战争胜利后，朝鲜半岛彻底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我想我们一定要审视历史，不能让同样的悲剧在中国和韩国重演。 为此，仁川市立博物馆在2015年举办了“高升号，永不停息的航海”为主题的展览。

　　仁川市立博物馆专门设立了中日甲午战争的专门展区，不仅有高升号的遗物，也展示关于清朝与日本战争的各种遗物。

　　“有很多中国人来这里参观过。”裵晟洙说。

　　打捞出水数量众多的子弹。

　　当时清军士兵还在使用的大刀也被打捞出水。

　　参考资料：《甲午海战》(陈悦)、《高升号，永不停息的航海》(仁川市立博物馆)等

来源：封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