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王旭明诗歌朗诵会在北京举行。王旭明在朗诵《夜之歌》。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陈剑/摄
执笔：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桂杰
视频编导：张楷烽
H5制作：中青融媒工作室
文稿编辑：蒋韡薇
7月12日，北京和平门附近的正乙祠。夏夜的剧场被诗歌点亮，古老的戏楼座无虚席，很多人情愿站着。《人与土——王旭明诗歌朗诵会》让人们从重庆、吉林、湖北、河北、河南、山东以及北京城的各处汇集到这里。
离开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的岗位之后，王旭明始终没有淡出公众视线。他在博客里、微博里对社会热点发言，在主编语文教材的过程中对教材编写发言，在真语文的活动中对“假语文”发起炮轰。5天前，是他60岁生日。即将告别职场，他选择以一场温暖的个人诗歌朗诵会，做一次不一样的发言，一次不一样的告别。
“‘不可言说’的全交给诗来言说，他通过诗与自然万物对话，对‘那深情的/娇好/神秘/而不可言说’的世界，进行深情的观照，赞美或批判，解剖或重建。”著名诗人周瑟瑟这样评价王旭明新出版的诗集《人与土》。
朗诵会当天，老朋友、央视主持人白岩松前来担纲主持，陈铎、于丹、康辉、浩宇、李龙吟、刘雪枫、詹泽、罗旭等文化名人莅临现场并朗诵王旭明的诗歌，姚锡娟、敬一丹分别以音频、视频方式朗诵诗歌。歌手简弘亦、刘键和山东省章丘清照小学王文科校长演唱了根据王旭明诗作改编的歌曲。一位粉丝在舞台上献上她的第五本王旭明诗集手抄本。这就是一场“王旭明朋友圈”的聚会。
“王旭明配得上他转身时人们给他的掌声”
“7月18日，我是一个见证人。9年前的那天他卸任教育部新闻发言人到语文出版社任职，那天我给他做了一期《新闻1+1》。”白岩松说，“他注定是要和‘人’紧密相联的人。这本诗集的名字是《人与土》，与人有关。对于媒体朋友印象深的是他是新闻发言人，但今天的身份是一个诗人。三人成众。”
王旭明给新闻发言人培训班上课，最喜欢播放两个视频：一个是“5·12”四川汶川特大地震后，他在《新闻1+1》接受白岩松采访，对于光顾自己逃跑不救学生的教师“范跑跑”，说出了那句王氏名言：“人可以不崇高，但不能无耻”；还有一个是他卸任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白岩松做的节目《政府·新闻·发言·人》，节目中王旭明身上的西服，是白岩松从后台借他穿的。
“作为政府新闻发言人，王旭明的实践很有价值，我们当向他充满热情与理想色彩的实践致敬。”白岩松说，“在中国政府新闻发言人的实践中，王旭明是一个跳不过去的名字。每一个认真做事情并想把事儿做好的人，都理应得到公正的评价。王旭明配得上他转身时人们给他的掌声。”
卸任后的王旭明，依然常是央视《新闻1+1》栏目采访的嘉宾。回顾新闻发言人制度15周年，栏目组连线正在高速路上赶路的他，他让司机把车停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认真地接受采访。
“旭明善发言，又会发言。”白岩松经常感慨。而王旭明则说：“白岩松的提问总是能够抓到问题的关键，撩拨起我发言的热情。”
英雄惺惺相惜。
“一个语文老师必须当一个合格的老师”
湖南省永州市教育科学研究院语文教研员吴春来，是“真语文”的追随者，他登台朗诵了王旭明诗作《美人洪》。
2016年8月，王旭明亲自登台讲课，完成自己的真语文课首秀。一堂是给一年级学生讲的口语交际课《打电话》，一堂是给初中一年级学生讲杨绛的《老王》。
有一位老专家用“公鸡要下蛋”这样的调侃，表达对王旭明重返语文讲台的惊叹和不服气。
在天津，吴春来曾眼含热泪，面对几百位语文老师发表过一段长达12分钟的激情演讲。他说：“一个阔别讲台多年的老师，再次回到讲台是需要勇气的，很多专家喜欢在象牙塔里作文章，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对语文都能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如果让这些人去讲台上讲课，我想他们一定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而王旭明社长的行动再次证明：空谈是假语文，实干才是真语文。”
吴春来说，坐在台下看老王讲《老王》的时候，能够感到这种挑战是一种牺牲精神，即拿出自己的课让别人去真实评说。现在的语文教学流派，可以说各占山头，各自称王，然后再明争暗斗。“而王旭明社长带着我们向前走，像高尔基笔下的丹柯一样，掏出一颗红心，引领着的不仅是今天在座的老师，而是所有热爱语文教育的人一起向前走”。
那一次，点评结束，现场掌声经久不息。
天津、成都、广州、乌兰察布、重庆……一年多来，王旭明像着了魔一样，走进课堂，亲自给小学生、中学生上语文课。
“今年是推广‘真语文’的第五个年头。我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砸在这里头了。”王旭明说，从编写教材，到找试点，从点评他人上课，到自己走上讲台讲课，还要应对社会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当然，有一些所谓的质疑声是不值得一驳的，但不值得一驳的声音有时也让他内心感到憋屈，在这个过程中他开始写诗。“诗歌是一种渠道，我在其中释放自己，走入另外的一片天地。”在《断章四首》中，他写道：“无需挥手/眼泪/转身/我知道前方仍然是夜/选择前方的黑/留下身后的夜/别回头。”
对于自己的课，王旭明说：“我自己的课就是60分的课。我的理念是，大家不一定要争当优秀老师、当大师。优秀老师当了更好，不当也没有什么。但是一个语文老师必须当一个合格的老师。”
“新闻发言人当做好人、敢讲话、会讲话”
一次，进行新闻发言人的培训，王旭明给在座的干部出了道题：最近召开的某会议，主要内容是什么？这个会议的核心观点是什么？请用讲故事的形式把你的个人感受表达出来。在座的很多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还有一次培训中，王旭明在实战演练环节，要求官员分别用疑问句、肯定句、祈使句来表达同一个意思，同样难住了不少人，有的干部汗珠啪啪啪往下落，最后只好承认“这个我真不会”。
“遇到突发事件，有人死了，发言人该如何表达。有学员说：对不幸遇难的5人和家属表示哀悼——大家都笑了，这是病句。”王旭明说。
“爱说、会说、善说的基础和前提是：立场是政府的，语言是自己的。记住，有一堆学历没用。”即便是有点半开玩笑和异想天开的成分，王旭明固执而坚定地强调“说”很重要。
王旭明对于新闻发言人的研究工作一直没有停止，出版了《王旭明说新闻发言人》《我当新闻发言人》《明正言顺——谈官员的说话之道》等3部专著，第一次从新闻伦理学的角度提出：新闻发言人在拥有许多技术手段的同时，应当也是有着丰富情感和深刻思想，真诚、善良和有一颗宽容之心的人。新闻发言人当做好人、敢讲话、会讲话。
“近年来，我在培训新闻发言人的过程中，深深感到现在的新闻发言人，包括官员们的表达方式已经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改不了了。那么根子在何处？”王旭明认为，这个根就是缺少最基本的母语教育的训练。
为编写新的语文教材，王旭明在各地听了大量的课，参加了大量的语文教研活动，他越发感觉到语文教育问题很多，涉及教材、老师、考试、课堂教学等方面。“怎么办？我发现语文课堂是我可以管的，起码不能让假语文充斥课堂”。
“与其把大量的经费放在发言人和官员的培训上，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中小学语文教学上，现在很多中小学校不按照教育部颁布的《中小学语文课程标准》讲口语交际课，这是绝对需要批评的，也是我在推行真语文活动中重点引导的。”王旭明说。
“谦虚一点是70分，自恋一点是90分”
白岩松让他给自己的新闻发言人工作打个分，王旭明说：谦虚一点60分，自恋一点是80分。10年语文出版社社长的工作能打多少分呢？王旭明笑笑说：“谦虚一点是70分，自恋一点是90分。”
他说，这9年，语文社效益没减，人心没散，队伍没乱，还新组建了文化图书部，恢复了辞书部，收回了《语言文字报》，开展了真语文运动，打造了一批语文数字产品。
“王旭明担任主编的语文版修订教材因其听、说、读、写特色鲜明，练习指导具体有效，教材、教学参考、学生练习和学生读本同一班人马打造，即‘四位一体’，受到教材试验区老师的欢迎。”广东省教育研究院教学教材研究室语文科主任、广东省人民政府督学王土荣如此评价。
当然，委屈也有。为了语文出版社的话语权和利益，他曾“不顾廉耻”向组织上“张口要官”，这也是平生唯一一次。2010年12月，组建中国教育出版集团，语文出版社也在其中。然而，在公布中国教育出版集团党组成员时，作为语文出版社法定代表人的王旭明，名字却没有出现在名单中。“那一次我主动找到部里的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是为个人争，而是为我这家单位的全体员工和长远发展考虑。”王旭明说，那一次他动了情，在领导面前流了眼泪。不久后，在教育部领导的直接过问下，王旭明进入中国教育出版集团党组。
“我10年来的所有精力和时间，都扑在语文出版社了，整个心理过程就像从不认识到认识，再到恋爱、结婚生子，以至于难舍难分，因为它给了我强烈之极的对祖国母语教育的热爱之情，以及愿为祖国母语教育把自己后几十年命都搭进去这样一种勇气，这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诗。”
夜之歌
王旭明
爱夜
夜是黑色的舞台
台上有鲜花
绿草
黑色的告白
台上有星星
月亮
黑色的云海
幕合幕开
变幻出许多声色精彩
人往人来
展示着无数该还是不该
爱夜
夜是黑色的舞台
台下有眼泪
掌声
黑色中的抢拍
台下有情感
灵魂
黑色中飘至门外
飘到温暖中
飘到苍穹里
飘到每一个没有光的山寨
飘到每一个没有光的云海
刚刚开始
爱夜
夜是黑色的舞台
爱夜
夜是黑色的舞台
飞入黑夜
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