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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台湾,看见自己

发布时间:2017-07-07 16:48 来源:中青报旅游周刊 江山

    最近读龙应台的书,有一段写她搀扶老父亲去看《四郎探母》,才发现很多老人也是由中年子女扶着来的。台上叫一声“老娘亲”,台下就哭开了一片。看到这一幕,我仿佛又回到了台湾。

    2014年大学毕业前夕,我和室友二人一起去毕业旅行。选择台湾作为目的地,是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许多人在计划毕业旅行时,都会考虑去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语言不通、习俗不同。波德里亚曾说过:“旅行乐趣,就是沉浸在他人故乡,然后又完好无缺地走出来,心中充满快乐,任凭他人承受自己的命运。”

    但台湾不一样。你看它时不远,真正到达它时不近。就像余光中那首忧愁的诗所写,“一湾浅浅的海峡”,却将两岸隔开了半个世纪。文化、情感、血脉,早已成为藕断丝连的存在,你没法无动于衷。

    我对台湾最初的印象,是悲情胜过敌视的。小时候,两岸的民间交流刚刚开始恢复,每晚父母都会换到中央电视台一个“两岸连线”的节目。记得在那个节目里,满是台湾老兵回大陆寻亲,却见母亲坟头枯草已高;或是妻子从大陆去台湾寻夫,原来对方早已组建新家庭。节目最后,不大的电视屏幕上,不停滚动播放着仍在寻找亲人的人的姓名和电话。那时候,幼小的我还不懂生离死别、沧海桑田,但已有模糊知觉。

    长大一点,台湾不再那么神秘,它给予我们更丰富的内涵。青春岁月,听歌、看影视剧总离不开台湾。它栖身在《饮食男女》《海角七号》《不能说的秘密》里,隐匿在罗大佑、周杰伦、苏打绿的歌中,也藏在白先勇的《台北人》、齐邦媛的《巨流河》、龙应台的《大江大海1949》内。

    但这些始终不能替代我心中最深的愿望——去亲眼“看见”台湾。于是趁着毕业前短暂的空隙,我们全程自行规划,在台湾晃荡了14天。

    出发那日,我们从北京到厦门转机,降落在台北松山机场时已是夜晚,机场人不多。除了身边随处可见的繁体字,几乎没有任何标志显示,我们已经到了另一片土地。直到遇见第一个台湾人,面对面地听到早已在电视剧里熟悉的台湾腔时,才有异乡之感。

    两个星期的行程,我们沿着岛西岸一路向南,先后走过台北、北投、淡水、鹿港、台南、高雄,再从最南端垦丁折向东海岸,沿着花莲、九份、基隆一路返回台北。

    选择这些地方,各有各的原因,其中大部分承载着我们的青春记忆。就像去鹿港小镇,主要是因为罗大佑。不知《鹿港小镇》这首歌和这个小镇,是谁因谁而成名,还是两者相得益彰?再比如去淡江中学,会情不自禁地想,这里有《香草吧噗》(南拳妈妈演唱的一首校园情歌)中再也没有干过的篮球场吗,会有飘到梦中的操场青草香吗?于是,我们这一代的青春,神奇地在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土地上重合了。

    鹿港小镇的街道

    淡江中学的操场

    但相比寻找记忆,一路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更令我们感觉珍贵。来之前就听人说,“台湾最美的风景是人”,这句话所言非虚。

    到台北的第一夜,我们在地铁出站口研究地图,讨论旅馆应该在哪个方向。没想到一位中年大叔过来,主动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可能因为我们拖着行李箱,一看就是游客。当我们说了酒店名称,他沉思片刻,给我们指明道路,最后还特意叮嘱一句,这个地方比较乱,你们两个女孩子注意安全。让我们受宠若惊。

    从枋寮到花莲乘坐火车,因为坐在最前面的车厢,不巧错过了便当的供应时间。一直到晚上7点,我们还在饥肠辘辘地等待着。当列车长发现还有两个乘客没吃上饭时,有点抱歉地询问下一站是否还有盒饭供应。当他遗憾地告诉我们没有时,我们也表示很理解。但令人意外的是,到了下一站,他突然走过来通知我们下车去取盒饭,这时我们才知道,他让下一站的工作人员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盒加热送过来。

    当然也有不尽美好的。在花莲民宿,一天晚上我在公共区域等衣服烘干,正巧看到一个台湾男生在看世界杯,因为自己也喜欢足球,就搭讪了一句,“你也喜欢看足球吗”。然而他斜睨了我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第二天和老板吐槽,他摇了摇头,愤慨地说,说现在有些年轻的台湾孩子,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非常激进。视大陆客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这些只是旅途中的小插曲。大部分时候,我们忠诚地做了一名游客应做的事。我们在台北故宫惊叹翡翠白菜那么小;在台南民宿和知性的老板姐姐讨论哪种凤梨最好吃;在垦丁骑着机车在睁不开眼的暴雨中奔回住处;在花莲骑着单车迷了路,突然就看见了一望无际的七星潭。

    随着在路上的日子一天天消逝,我们的旅程也渐渐接近尾声。遗憾的是,我们终究没能从容地告别台湾。离开那天,不小心起晚了。狂奔到机场,在礼品店里匆匆抓了两包凤梨酥,直到飞机升起,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静下来。

    但在离开后的3年里,在台湾历经的这些人、这些事常常会浮现在脑海里。

    我们每个人构建出来的都是一个“想象中的对岸”,即使去过台湾,依然很难说,我了解的是不是最真实的那个意象。在台湾短短两个星期,也许能稍微深聊的人加起来不超过20个,这20个人能代表台湾吗?而当我们作为“大陆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我们又能否代表“大陆”?

    想起在台北剥皮寮闲逛,时常会偶遇许多以大陆地名命名的道路,比如“北京路”、“康定路”。当时的我在臆测,会不会是这些异乡的游子无法再回故土,而强行建造了一个想象的故乡呢?但后来读了相关的书,才知道在1945年台湾光复之时,国民党当局为表达光复之意,请一个设计师专门为这些街道赋予祖国的名字。如果不去了解,就容易让这些看似合理的想象蒙蔽。

    很庆幸自己在一个对世界尚未形成完整认识的年纪,有机会去一个所怀情感如此复杂的地方。如果没有登上过那片土地,你永远只能得到笼统的甚至刻板的印象。

    就像照镜子一样,看见台湾的同时,也看见自己。这大概就是这场旅行的意义。

    开往春天的列车

    《青年参考》2017年06月28日24版

    摄影:江山

    编辑:文静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出品

【责任编辑:杨海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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