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的希望之地”

　　36岁的哈萨克斯坦雅尔肯特市单身母亲法热依达·法尔哈特在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内一家汽车快餐店当厨师。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王雪迎/摄

　　24岁的哈萨克斯坦农民玛纳斯·居马哈力从小生活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霍尔果斯市对面的村子，隔着中哈边境的铁丝网，他时常远眺中国国土，虽然车程只有5分钟，他仍感觉那里十分遥远。

　　他的家乡有很多耕地，但种地收入不高，新一代青年不愿像父辈们苦守土地，工作难找，玛纳斯·居马哈力决定自己跑车拉私活儿。在附近的阿腾科里火车站，他第一次看到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以下简称“合作中心”）的建设招工广告，村民们都在口耳相传，特别兴奋。年轻的哈萨克族小伙子敏锐地察觉到，“机遇来了”。

　　作为中国和其他国家共同设立的首个跨境边境合作区，2012年4月18日，总面积5.28平方公里的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封关运营，实行一线放开、二线监管的“境内关外”管理模式，享有诸多的优惠政策，两国公民和第三国公民，无需签证即可凭护照或出入境通行证等有效证件出入合作中心，实现面对面的商贸洽谈和商品交易。

　　“第一次踏入这块‘神奇的地方’时，我后悔极了，没带钱！”36岁的单身母亲法热依达·法尔哈特生活在距离霍尔果斯口岸35公里外的哈萨克斯坦雅尔肯特市，她擅长西餐料理，3年前代表供职的“列尔阿达”餐厅来到合作中心举办的展销会上推销炸鱼。

　　跨过合作中心内两幢高大的方鼎形建筑中间一条用红、蓝两色标注的国境线，法热依达踏进了中方区域。方鼎形建筑高为18.81米，寓意为两国在霍尔果斯的正式通关时间为1881年。

　　4幢经营服装、鞋帽、窗帘、床上用品、五金百货等商品的综合性商场内货品琳琅满目，可法热依达·法尔哈特没带钱。

　　发工资的那天，餐厅保安、保洁、厨师、服务员一行8人专程来大采购。

　　“这件衣服多少钱？”法热依达·法尔哈特连问了3遍的问题并没有招来童装店老板的丝毫不耐烦，“5000坚戈（哈萨克斯坦货币名称）！”

　　她不敢相信，因为一件同样的黑色女童棉服在雅尔肯特市商场需要5倍的价格才能买到。

　　只留了回程车费，单身母亲把一个月的工资换成了满满四大袋日用品，有衣服、长袜子、咖啡、夹心面包、水果、蔬菜……

　　物美价廉的货品吸引哈国人蜂拥而来购物，巨大的商业市场孕育出大量的就业机会。如今，玛纳斯·居马哈力每日在合作中心跟着哈国老板搬运货物协助通关，法热依达·法尔哈特是哈方区域一个汽车快餐店的厨师，越来越多的哈国青年“扎堆儿”合作中心找“前景”。

　　据哈萨克斯坦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国家股份公司发言人热瓦力透露，今年4月，经霍尔果斯过境到中国的哈国人高达8.1万人。火车、大巴车、汽车穿行于哈国部分大中城市与合作中心之间，平均每天有2700人进入合作中心。

　　1300公里外的卡拉钦得（音译）市33岁的家庭妇女艾丽米拉·乌拉兹瓦也加入了人潮。看到越来越多的哈萨克斯坦人习惯于来到合作中心购物，从今年2月开始，艾丽米拉·乌拉兹瓦开始发广告传单组织旅游购物团，现在已形成每月4次的固定安排。

　　“旅游团的人喜欢购买床上用品、窗帘、包、玩具、皮革等，每个人回去都是大包小包的！”艾丽米拉·乌拉兹瓦说。

　　同样是旅游购物团团长的热依玛说，“我经常带团去巴基斯坦、吉尔吉斯斯坦购物，相比而言，大家都更加愿意到合作中心，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通关是最便利的，以前，需要持护照并加盖印章，现在只需要出示身份证就通关了！”

　　目前，合作中心共有总投资超过200亿元的28个重点项目入驻，其中18个项目开工建设，中科国际商贸中心、苏新中心等商业综合体建成运营，完成投资62.7亿元，入驻商户4000余家。

　　合作中心已成为中哈两国人流物流的聚集地。按照规定，游客每人每天可一次性携带8000元人民币的免税商品出区。据霍尔果斯边检站统计，2016年合作中心出入园人数突破500万人次，较2015年增长36%。眼见合作中心越来越红火，哈国生意人也争相进驻“掘金”。

　　去年7月，哈方区域首个商业项目中央金雕广场一期开业，在阿拉木图经营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再热依娜·别克塔也娃把生意做到了金雕广场。寻找精通汉语销售人员的消息传到25岁的达吾然耳中后，他立即辞掉一家公司的工作，从378公里外的阿拉木图市来到合作中心。

　　“我喜欢和中国人交流，很有意思，虽然我所处的位置仍属于哈国，但来购物的中国人非常多，跟在武汉一样。”白净的大男孩用字句清晰的汉语说。

　　中国是达吾然的第二个故乡，他曾在湖北华中师范大学留学3年，“毕业后我回到阿拉木图工作，未来我仍然希望留在中国，今年9月我会继续到中国读研”。

　　32岁的亚历山大·尼可拉维奇工作的阿拉木图Mapcuahka糖果厂成立的时间并不长。最近一年来，他发现一个现象，很多中国人来进货，甚至有人一次提货200箱。糖果厂老板感到很惊讶，经过了解得知大都在合作中心售卖，且供不应求。

　　今年3月，糖果厂以“神秘的巧克力乐趣”广告正式在合作中心设立了销售点，亚历山大·尼可拉维奇成为首任销售顾问，他住在距离合作中心最近的哈国雅尔肯特市宾馆，每天开车半个小时就可以来到合作区，开启一天的跨国销售工作。

　　位于合作中心配套区的金亿国际贸易有限公司，2016年通过霍尔果斯口岸出口果蔬6万吨，产品远销中亚五国及俄罗斯等国家。来自雅尔肯特市六间房子村34岁的木拉提·艾米力登从6年前就成为该公司的固定货运司机。

　　阿拉木图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需要源源不断的果蔬供应，每隔3天，木拉提·艾米力登就要往来于阿拉木图和霍尔果斯之间一趟。

　　他越来越熟悉霍尔果斯这个哈萨克语意为“积累财富的地方”，通常一过海关，就打电话预订宾馆，大盘鸡是木拉提的最爱，他说，“我时常感到奇怪，即便是同样的原料，那边却炒不出这种味道，只能在霍尔果斯解馋，第二天一早再吃个拌面，我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相近的语言和习俗让我在霍尔果斯感到非常舒适！”木拉提说。事实上，霍尔果斯世居的哈萨克、俄罗斯等少数民族，与中亚国家部分民族跨界而居，同宗同源、血缘相亲、民俗相近、语言相通，传统友谊源远流长。

　　“现在哈萨克斯坦很多城市，除了80岁实在走不动的老汉，所有人都想来合作中心看一看，这里要啥有啥，对邻近城市的年轻人吸引力尤其大！”现在，木拉提的收入已经和村里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了明显的差别，“我每天都有固定收入，农民只有年底才有，他们都非常羡慕我”。

　　独自抚养女儿的单身妈妈法热依达·法尔哈特，由于出入合作中心次数太多，在3年间已经报废了两本护照。

　　为了多挣钱，她几乎全年无休，在合作中心和雅尔肯特市打两份工。在“列尔阿达”餐厅，厨师们两班倒休，上一天休一天，法热依达·法尔哈特要从上午11点到凌晨两三点连续工作15个小时。隔天休息日时，她就来到合作中心的汽车快餐店制作汉堡。

　　“很累，但我真的很喜欢合作中心，可以交到各国朋友，又能挣钱，尤其是双份工资到手的时候，所有的疲惫就瞬间消失了！”清瘦高挑的女子哈哈笑着说。

　　“每一年，合作中心都在大变样，你能想象吗，这里从一片戈壁，到拔地而起的一幢幢高楼，再看远处塔吊林立、正在建设的酒店、商务中心、观光塔等，很快就会变成人潮涌动的地方。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累打两份工，我期待合作中心中方管理区的高档酒店能早点建成，那样我就可以去应聘厨师，踏踏实实地在一个地方工作了。”法热依达·法尔哈特说，“这里是我的希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