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高墙的“视频家书”：一个罪犯的父亲节礼物

　　新华社杭州6月16日电（记者陈晓波）“爸，我又能重新站起来了。”——这是他作为儿子，送给父亲的父亲节礼物。

　　6月14日，桂某在看“视频家书”时落泪。新华社发

　　“爸爸，我爱您，加油。”——这是他作为父亲，收到女儿送的父亲节礼物。

　　在父亲节到来之际，正在浙江省十里坪监狱服刑的、有残疾的桂某，通过两则跨越高墙的“视频家书”，更深地体会到作为儿子和父亲的责任。他说：“我要好好改造，努力走着出去。”

　　“他像是在自暴自弃”

　　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二个月，并处罚金5000元……2016年8月，在浙江乐清市法院被告席上的桂某，还是听到了法槌敲响的声音，他的心“咚”地一声沉了下去。

　　“那一刻全懵了。”6月14日，身穿囚服的桂某见到记者时如是说。他此前从未想到，倒卖赃物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在听到判决的那一刻，懊悔涌上了桂某的心头，而他脑子里闪过的，是父亲、母亲、妻子和女儿的面容。“他们的日子会更加艰难，我对不起他们。”

　　6月14日，桂某仔细地看着女儿送他的父亲节礼物。新华社发

　　桂某一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桂某来自湖南省宁乡县，22岁成家，婚后一年患上重病——因脊髓血管畸形压迫神经，下半身失去知觉，无法直立行走，乃至大小便失禁。记者留意到，在采访时，桂某的腿一直在抖，自己无法控制。家人举债带他看病，从省城看到北京，但手术并不理想。

　　“医生说，病发后72小时内还有可能治好，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桂某一度对生活失去信心，“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他甚至向妻子提出离婚，但妻子并没有放弃他。为了养家、还债，几年前，夫妻俩到乐清打工，直到案发。

　　由于不能直立行走，桂某被抬着入监，监狱很快为他配备了轮椅。入监之后，桂某更加消极。在桂某所在的分监区指导员孙云飞印象中，桂某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与人说话，而因大小便失禁，一些同犯有时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有一次，桂某大小便失禁，护理帮教他的同犯为他擦洗，桂某却猛地把他推开，与同犯争了起来。“他像是在自暴自弃。”如何帮助桂某改造，成了孙云飞的棘手问题。

　　“想给家里报个平安”

　　桂某入监后不久，包干民警汪灵剑便与他谈心四五次，每次都感受到桂某的抗拒。“问一句答一句，你看着他的时候，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在入监半年多时间里，由于路途遥远，只有妻子来看过桂某一次。汪灵剑从桂某妻子处了解到，为了给桂某看病，家里已欠下30多万元债务。对一个贫困家庭来说，这不是个小数目，但家人从未跟桂某提过。为了还债，今年61岁的桂某父亲还在外打工。

　　“你不应该放弃自己，你的家人从未放弃过你。”在一次谈心中，汪灵剑对桂某说。桂某沉默了。

　　今年春节前，桂某主动找到汪灵剑，提出想练习走路。“当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但汪警官一直鼓励我，我觉得应该试下。”桂某说。

　　桂某所在的分监区关押的都是老弱病残罪犯，走廊里专门装了扶手。在民警、同犯的帮助下，31岁的桂某像婴儿一样重新蹒跚学步。他扶着扶手，先试着站立10秒，然后增至20秒，慢慢的，他歪歪扭扭地迈出了第一步……经过几个月的锻炼，现在他已能扶着轮椅慢慢行走，膀胱等知觉也有所恢复，大小便失禁现象大幅减少。

　　“话多了，笑容多了，融入到同犯中去了。”孙云飞说，尽管有时仍会对未来感到迷茫，但在与同犯的交流中，桂某流露出将来想通过做电子商务自食其力的想法。

　　今年母亲节，一些平时表现好的同犯，得到了母亲到监区见面帮教的机会。想念家人的桂某很受触动。当汪灵剑问他，父亲节快到了有何想法时，桂某想了想说：“想给家里报个平安。”

　　“这是最好的父亲节礼物”

　　11日，汪灵剑和另外两位民警夏素、麻超从浙江龙游县出发，途径上千公里，于次日抵达桂某一家临时过渡的家中。等民警一进屋，家人便问起了桂某的近况。民警拿出电脑，播放了专门制作的短片。

　　“爸、妈，这是我生活的监舍，这是我睡觉的床……”在短片开头，桂某一手在汪灵剑的搀扶下，一手扶着床，边走边介绍。当介绍到“叠得像豆腐块一样的”被子时，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

　　在镜头之外，家人看到桂某直立行走时，眼里早已泪光闪烁。桂某父亲左手捂着嘴，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滑了下来——自儿子23岁生病至今，他第一次看到儿子直立行走。

　　而这一切，也被民警们记录了下来，做成了另一个短片，并在14日播放给桂某看。桂某此前并不知情，当一年后第一次在视频中看到家人的面容时，他像父亲一样，左手捂着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父母老了，女儿长高了。”桂某说。

　　桂某心中“话不多、做事认真、很严格”的父亲，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独生子，他对着视频说：“爸爸有点想你，你要好好改造。”当民警们要离开时，父亲提出想再看看桂某，他又专注地看了一遍视频。“娃，这是最好的父亲节礼物，谢谢你。”

　　这个时候，女儿也悄悄跟民警说，想送给桂某一份父亲节礼物。她找来一本作业本，一笔一画地写下：“爸爸，我爱您，加油。”

　　当民警把这本作业本递给桂某时，他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我会好好改造，努力减刑。”桂某顿了一下说，“还要继续锻炼，努力走着出去。”

来源：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