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扣押4000余辆共享单车，孰是孰非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王烨捷

    上海市黄浦区车辆停放管理公司制造局路停车场最近“生意不做了”，因为这座位于市中心核心地段的停车场里，停放了4000多辆被黄浦区车辆停放管理公司临时“扣留”的自行车。这些自行车中的3500辆来自摩拜，剩余车辆来自同样风靡上海的明黄色ofo和蓝色小鸣单车。

    3月1日、2日两天，黄浦区车辆停放管理公司总经理易光志“主要负责接待媒体”，他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嗓子已经出现干哑症状，“大家都觉得我是为了收管理费故意扣车，我明确告诉你们，我从头到尾，一分钱没有收，还付出了很多管理成本。我租来的停车场（指制造局路停车场）生意都没法做了。”

    如果把车辆还给那些共享单车公司，易光志“心疼”的停车场不仅可以继续使用“收租”，还能减少一笔不小的人工看护成本。但易光志不干，“我这次要给这些企业一个教育，他们应该向公众做出承诺，以后怎么好好管理这些违规停放的车辆、怎么约束他们的客户乱停乱放。”

    而在黄浦车管公司楼下，摩拜单车副总裁顾某等一行人已经因为没有“预约”等待了近3个小时，想要寻求解决问题。一边谈合作，一边乱投放

    目前社会上流传的大部分“声音”，更偏向摩拜方面。这让易光志特别被动，“每天有各种电话打过来，问我到底问摩拜要了多少钱，我压根就没收钱！”

    易光志今天把整个“扣车事件”的来龙去脉都介绍了一遍，他要求舆论给他和他所代表的管理方一个公正的对待。

    他介绍，“扣车”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儿。从2016年第四季度开始，黄浦区车辆停放管理公司就开始集中整治非机动车违规乱停的现象。目前停放在制造局路停车场的数千辆共享单车，是从2017年2月8日开始集中扣留的。

    但在2月8日以前，车管公司已经扣了一大批违规停放的共享单车，且单车管理公司“毫无障碍”地就已经把所有被扣车辆领了回去。

    这一次，易光志说，所有被扣单车公司都没有联系他提车，车辆越停越多、越收越多，直到最后，有媒体拍出了一张“密集恐惧症慎入”的单车扎堆照片。“大前天、今天”，易光志说，摩拜单车的相关负责人总共只来找过他两回，他都没见。

    “第一次，我刚好要出门开会，没法接待他们；第二次，也就是今天，我也有事，只是媒体来了，我得接待媒体先。”易光志后来当着记者的面，在接到摩拜单车负责人电话后，约定第二天下午3点谈谈。

    但在摩拜方面，黄浦区片区管理人小曹则说，自己天天都去黄浦车管公司敲门，天天都被拒之门外。

    事情的缘起，恐怕要追溯到几个月前的“合作洽谈”。

    当时，黄浦车管公司经常接到由市长热线12345转来的市民投诉，“在商场上班的，自行车或电瓶车停不进规定的车位，被扣留了；小区里摩拜单车停得到处都是，影响居民出行。”

    图为摩拜单车黄浦片区管理员在黄浦车管公司楼下等待上楼洽谈。王烨捷摄

    车管公司开始集中精力整治违法乱停，但后来发现，因为停车位被共享单车占了，很多市民不得不把车停在不能停的地方。“他们（共享单车公司）半夜一两点钟开始投放，把车都停进规定的自行车停放点。市民第二天一早出门上班，没位子停车。”易光志拿出一些照片作为证明，“他们自己划线，自己打个桩子竖块停车牌，就把道路给占了。”

    本着解决问题的想法，双方曾一起商谈过。易光志的要求是，共享单车公司为单车乱停放支付合理的管理成本。

    黄浦区作为上海最为中心的城区之一，曾一度是全市非机动车停放管理得最好的区域。它在全区狭小的空间里，“挤”出1400多个非机动车停放点。但据易光志介绍，在黄浦区投放共享单车的企业从去年7、8月份时的2家，增加到4家，今年又变成了7家，“我扣了4000辆车，现在市面上至少有6-8倍的车还在外面。”

    这大大增加了黄浦车管公司的管理成本。“打个比方，如果政府原来让我管10万辆车，出100万元买服务；那现在我至少要管15万-20万辆车，谁来支付我的管理成本？”

    易光志对一些共享单车公司表示不满，“它本着自己不出钱，让全社会来埋单的心跟我谈合作，一边谈合作，一边乱投放。” “合理的管理成本”究竟是多少

    共享单车的出现，原本是件好事。它极大地方便了上海市民的出行。据摩拜单车相关负责人透露，在黄浦区的一些区域，单车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比如人民大道、人民广场地铁站附近，街道都希望我们多投放一些，因为那里需求旺盛。”

    但同时，因为消费者无序停放，也给城市管理带来了挑战。

    “单车公司自己在恶性商业竞争，几十个公司都在搞共享单车，到处投放、占用道路，带来的社会管理成本，谁来埋单？”易光志觉得，这次事件似乎并没有公众目前看到的那么简单。“它们（共享单车公司）突然不来领车了，车子堆积在那里，照片很震撼，然后媒体都来施压了。”

    据他介绍，此前包括摩拜、ofo等共享单车企业都来谈过合作，每次都是他自己接待并参与其中。谈判过程中，几家共享单车公司都同意向管理方支付合理的管理成本，ofo甚至派人专门到20多处准备试点的停车点考察过。但后来都没了下文。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发现，争论的焦点在于，“合理的管理成本”究竟是多少。黄浦车管公司认为，单车公司应支付一名车辆管理员一个月3000元的管理补贴，“作为员工一个月的奖金。”

    但据摩拜单车相关负责人介绍，黄浦有1000多个停车点，每个停车点长约3米，由一个人看守，每人3000元，成本太高了。因此，摩拜的意思是一个管理员管理300米长的停车点（相当于100个停车点）。

    这令易光志觉得难以接受，“黄浦地皮紧张，有的一个停车点还不到3米长，300米长停车点，别说1个人，20个人都管不过来！”

    易光志认为，大家合作的前提是，都想把车辆乱停放问题管理好，既然共享单车企业不愿意支付合理的管理成本，那么“总得有个未来如何管理的说法”。黄浦区市政管委办也在3月1日的《黄浦报》上表态，共享单车投放量的过度井喷打破了原有道路非机动车停放和管理秩序，从区网格化中心统计数据看，今年1-2月，黄浦市民对于共享单车的投诉大多集中在乱停乱放和不规范投放上。

    新民晚报新民网记者 萧君玮 摄

    区市政管委办称，区里已在去年12月30日牵头联系相关企业召开过协调会，未来将与企业共同协商，核定一次性投放总量，其后在规定时间内不得随意增加，如果社会车辆有明显减少，再协商第二次增加投放。

    总的意思，就是共享单车不能随便投放、想怎么投放就怎么投放、想投放多少就投放多少。无序停车谁来埋单

    对此，同济大学社会学教授、科学发展研究所所长郭强认为，共享单车企业因其巨大的单车投放量造成了较大的社会管理成本，理应为此支付一定合理的社会管理费用。

    但具体这个费用是多少，不能凭一家公司的一面之词来决定。

    一个比较理想的解决方法是，由第三方审计或财务相关部门介入，深入细致地对非机动车原本的车辆管理公司成本进行核算，“核算工作量，核算每一名员工为管理乱停放的共享单车所付出的精力和成本，不能想收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由于每个区域的管理成本不尽相同，核算成本投入的时间、精力也不容小觑，且每个区域都由不同的管理公司进行管理，这对共享单车企业的商业运营而言，并不算特别合适。“比如，你今天跟黄浦的谈好了，你明天还得跟徐汇的谈、跟浦东的谈，光谈这个事儿，就能把一家公司的商业战略给拖垮了。”

    另一个建议是，由共享单车公司挑选一家具有公共车辆管理资质的非政府组织来对市面上的共享单车进行集中管理，如果某一家社会组织管理得当、有效、成本控制合理，那么，市面上的多家共享单车公司，都可以以购买服务的形式购买其提供的服务，对所有共享单车进行统一管理。

    郭强说，尽管目前市面上的车辆管理公司多为区域政府相关部门下属企业，但未来，公共交通，特别是小型交通工具的管理，一定会走上社会化的道路。

    “这个事情，是中国特有的问题，国外都没有先例。但未来，我认为小型交通工具的管理会走社会化管理这条道路。”郭强说。

    他建议，共享单车公司将乱停放问题与社会文明建设结合起来，那些经常出现乱停车情况的社区，可以在共享单车APP上显示成为一块“黑地图”，并与单车租借者信誉挂钩，以此提醒小区居民和居委会——加强管理。（经济部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