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阳花和万年青

　　在南沙，我们到处都能感受到张万华对联中所描述的豪迈的人生态度和神圣的使命感。

　　这次记者赴南沙采访的总指挥、第一任南沙守备部队主任、海军某基地参谋长曹周年大校，是一位标准的军人，硬派汉子。他有一副宽阔的肩膀，一张坚毅的脸庞。看上去，给人一种踏实感。他认为，军人就是军人，如同社会各行各业一样，军人也有自己的职业准则。他认为，军人的准则是，“首先要爱国。国家至上，民族至上。第二，忠于职守。”

　　他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我们每次换乘小艇上礁，他都要亲自指挥和护送。4月20日，小艇在华阳礁航道上搁浅。为了保障大家安全，他命令道：“船上的记者一个也不准动！”然后毫不犹豫第一个跳进齐胸深的海水里推船。船启动后，他仍和两个战士留在下面。他说：“你们先走，我们趟水过去。”小艇上的一名记者被眼前的情景感动了，一面哭一面喊：“危险，快上来！”曹周年毫无惧色。

　　1988年7月，他来到了南沙。他说：“当时，南沙局势十分紧张，我们是带着打仗上前线的思想准备上永暑礁的。要‘后送’（若发生意外，送交后方家属的，遗物）的东西都打成了包袱。”

　　第一个上礁挑衅的不是敌人，而是台风。上礁刚两个月，12级台风便接踵而至。台风中心在离永暑20公里的海面上掠过。狂风暴雨裹着几层楼高的海浪，向守礁官兵扑来。

　　“礁上情况怎么样？”

　　“房子在晃动！”

　　舰队首长命令：“各礁上的同志都不准睡觉，穿好救生衣，5个人一组连在一起，24小时值班！”

　　台风整整刮了三天三夜。刚栽的树、木结构简易房，都被暴风雨连锅端了！饭不能煮，觉不能睡，三天三夜下来，再硬的汉子也拖垮了。

　　天长日久，南沙守礁官兵都十分清楚，顽强地在礁盘上生存下来，是军人尽职守的前提。

　　我们在东门礁看到了一棵“万年青”。这是东门礁负责无土栽培的四川籍战士肖明今年春节从长江边上的奉节县老家带来的。这棵“万年青”坐汽车，坐火车，坐江轮，坐军舰，在路上整整走了15天。

　　临出门的时候，肖春明和父亲用泥糊住“万年青”根部，然后用塑料编织带包好。肖春明上路了。春运期间，轮船和火车十分拥挤，他就把小树苗装在挎包里，挂在胸前，时刻都用两只手保护着，睡觉也不取下来。火车上人多用水困难，他就把开水放凉浇灌。旁边的，旅客问他：“你胸前挂的是什么宝贝？”他说：“万年青。我们南沙没树，我想拿回去试试。”

　　东门礁位于东经114°34′，北纬9°55′。上东门礁，正门有一副对联：

　　保国门卫东门国门东门保卫有我们

　　驻后方守前方后方前方驻守为国防

　　张京毅正在东门守礁的时候，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他在《南沙卫士报》上登了“征名启事”，分发给战友们。他筛选了大家的意见后宣布：

　　“我儿大名‘镇南”，小名‘东门’！”

　　大有子承父业前赴后继的气概。

　　现任东门礁长桂武松为儿子起名的事儿，也在南沙流传着。然而，他不敢回忆那一段痛苦的往事。“1992年11月6日，”桂武松还清晰地记得他儿子出生的日子。

　　可孩子刚满月，他就接到部队归队赴南沙的电报。他跟还躺在床上的妻子说：“我要马上回去了。”妻子知道军令如山，啜泣着对他说：“不要担心家里，你去吧。”

　　临行时，他怀着歉疚和恋恋不舍的心情亲了亲妻子和躺在她身边的儿子。儿子眼睛还没睁开呢！到南沙后，战友听说桂武松的儿子还没取名，便纷纷“献计献策”。

　　有人说，叫“桂王”。取他和妻子的姓为名。

　　有人说，叫“桂冠”。

　　他都摇头说不好。

　　他想了想说，叫“卫国”。

　　他说：“为什么叫‘卫国’？我的想法是，我在南沙守礁，孩子也是我第一次上南沙时有的。而且，我还要继续在南沙干，给孩子取名‘卫国’，就是要后继有人。这名字太通俗，可现在叫的人不多了。等儿子长大了，这名字反倒以稀为贵了。”

　　然而，他绝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家十多天后，就在大家争着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孩子因病夭亡。半年后，他从南沙回到基地，才得知这个噩耗。他惊呆了。而且，他12月22日离港赴南沙那天，正好是孩子去世那天，他说：“我真想痛哭一场，但又强忍住了。”

　　严峻的现实，个人的痛苦，保家卫国的信念和对生活的渴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南沙官兵一幅幅人生画面。

　　就是这个东门礁，保持着“四个第一”的纪录：种活了第一棵“太阳花”；用炮弹箱种出了第一盘青菜；第一个培育出南沙小花园，第一次用淡水淘洗的海沙作无土栽培的基质。

　　这里要专门介绍一下“太阳花”。

　　“太阳花”，翻辞典可查不到这种花名。这是南沙官兵自己叫出的名字。北方人叫“死不了”，开小黄花，遍地都是。我们在这里采访，处处都能见到“太阳花”。关于她，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现在已经无法考证“太阳花”是何时上礁的了。大家只是记得，刚上礁的时候，大家运来多种花草，“太阳花”是一个战士用罐头盒带上礁的。先放在屋里，没见长好，后来移到外面太阳底下，结果长得非常旺盛。一场大风后，所有的花都被刮死了，唯有“太阳花”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这之后，各礁都大面积移植了“太阳花”。

　　1991年5月，守备部队党委认为，“太阳花”在南沙，开的很旺，官兵们对他们在（这里有段话看不到）精神寄托，所以应该正式将“太阳花”命名为“礁花”。

　　当时的政委元玉台在永署礁全体官兵大会上说：“根据官兵的普遍要求，经党委研究决定，现正式命名‘太阳花’，为南沙‘礁花’，希望全体官兵像‘太阳花一样扎根南沙，报效祖国。

　　“欧！——”官兵们欢呼起来。

　　紧接着，元玉台用电报将这个决定发往各礁‘从此，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太阳花”成了南沙官兵的一种精神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