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六十年不选院士、不发论文,到底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业?

中国青年报

  导读

  他不是院士,也没有丰硕的科研成果,却被称为中国量子力学界最著名的老师之一。(转载自微信公众号青塔 ID:cingta-com)

  他来自南方,却离开家乡支援西北60年,坚韧奉献,人称“西北胡杨”。

  他在中国量子力学领域有多出名?有人说,他跟复旦的周世勋、北大的曾谨言合称“中国量子力学三剑客”。

  他生前,不管是不是上过他的课,兰州大学的学生们都尊称他为“钱先生”。

  他把一生都献给了西北,献给了学生和量子力学。主编的《量子力学》和《量子力学习题精选与剖析》是该领域最重要的教学及学习材料。先生2014年4月去世,1月还在给学生上课。直到他去世之前的最后一刻,他谈论的都是量子力学和上课的问题。

  但是,现在知道钱伯初这个名字的人越来越少了。

  为师一甲子,普物系一生

  钱伯初的父亲钱仁康先生

  钱伯初的父亲是我国音乐界的泰山北斗、第一个博士生导师钱仁康先生。钱伯初没有子承父业,学习音乐,而是选择了物理学,这一钻没想到就是60多年。

  钱伯初1950年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1952年随全国院系调整进入北大,1953年攻读北京大学理论物理专业硕士研究生,师从著名核物理专家杨立铭先生。

  1956年北大硕士毕业后留校半年。他自1957年支援西北到兰州大学讲授量子力学课程,到他2014年去世,82岁人生里竟有将近60载奉献给了大西北。

  更难能可贵的是,钱伯初先生放弃了能给他带来更多名利的科研,一心钻到教学上,穷尽心智想把科研做好。

  做课题、发文章、选院士,这些对于一般科研工作者来说的重要工作,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专心物理教学

  1981年钱伯初指导的六名物理系学生在讨论问题

  在这位物理学家看来,“重科研,轻教学”的观点相当大程度地压抑了教师进行教学研究的积极性,延缓了课程内容的改革更新。所以他自愿放弃科研,专心物理教学。

  先生曾说,上课于他是一种乐趣,兴高采烈地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去上课,讲着讲着,就能讲出一个比教科书上好的方法。

  “钱先生可惜了!钱先生是全国的量子力学权威,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如何把量子力学教好。专门搞好教学,不搞科研,把毕生的精力统统放在量子力学上,这不简单。”他昔日的系主任、物理学家、已经过世的段一士教授评价说。

  钱伯初有一句名言:“我经常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量子力学在我的手上老化。”

  在兰大教量子力学将近60年,但钱伯初竟然常讲常新,总是有新的方法和内容教给大家。

  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地处西北落后地区的兰州大学开始持续性的流失人才。历史悠久、学术声名显赫的兰州大学,甚至出现过某一学科人才断档的局面。群英荟萃的兰州大学被网友评为“最委屈大学”。

  用时任校长李发伸的话来说就是,在过去10年,兰州大学流失的高水平人才,完全可以再办一所同样水平的大学!曾经排名全国前列的兰州大学,在各大大学排行榜上开始一落再落。

  老师的流失就意味着许多门课没人上,钱伯初只好扮演“消防队员”的角色——每逢一门课确认,他就第一个顶上去。

  力学、热学、电磁学、量子力学……任教以来,钱先生几乎讲授过所有的物理基础课程。

  兰大就有学生说:“说起来这也是兰大的悲哀,偌大一个百年名校,基础课没人上,还要一个年逾七旬的老爷子顶上去”。

  2001年后兰州大学在离兰州市区47公里,距离最近的县城13公里的榆中县设立了新校区,把大一到大三的学生放在这座大山之中的校区里。老师们常常为了给学生上课不得不起早贪黑的赶校车。当时已经年逾七旬的钱老师还为赶校车摔过跤。

  有的时候课程被安排在了榆中校区教学楼的最高层,钱先生却从来不坐电梯,上下于6层的楼梯上,总是被学生围满问各种问题,但从不让学生帮忙拿包的。

  我教书,我快乐

  八十高龄的钱伯初仍然在给学生上课

  钱先生是很知名的学者,后来也曾被西安交大、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这些知名学校请去做客座教授,他那些早已成为知名学者的同学、朋友说你为什么不搬出兰州,何必受这份罪呢?钱伯初先生总是说“我教书,我快乐”,坚决不肯搬出兰州。

  钱伯初先生在课堂上的风采,只有听过他课的学生才能领略。

  兰大物理学院的很多教授,都领略过钱先生讲台上的风采。钱先生四季穿同一款式的衣服,只是冬天会多顶小帽子。钱先生的课讲得清晰、有条理,板书工整,“经常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没有一分钟是浪费的”。

  钱先生的课堂,向来都是要提前占座位的。去迟了,便只能坐在过道里。在兰大物理学院,不少人都有逃课听钱先生讲课的经历。

  “坐在第一排,感觉不一样,先生的声音很洪亮,仿佛是在给我一个人讲似的。”一位年轻老师回忆说。

  只要年轻人向他请教学问,钱先生从不吝惜时间。不管是课前课后,总有人在楼道里追着钱老问问题。有位女老师在往返校区的校车上遇到了钱伯初,两人便从电动力学、高斯定理再到教学方法,一直聊到下车。

  钱伯初步入兰州大学“我最喜爱的十大教师”颁奖礼会场,全场师生起立鼓掌

  “只要可以,我想在讲台上讲到80岁,还是讲我的基础课”,先生曾在兰州大学“我最喜爱的十大教师”颁奖礼上如是说。这句话,先生说到也做到了。

  在钱先生去世前的几天,钱先生曾经的学生任继荣携全家去看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钱伯初谈起他的量子力学还是很健谈,拉着任继荣讲了2小时,直到任的小女儿饿得哭了才不得以作罢。

  2014年4月30日,在三尺讲台上耕耘了60年的钱先生走了。

  南开大学物理学院在致兰州大学物理科技与技术学院的唁电中说:“钱先生的逝世不但是贵学院不可弥补的损失,也是我国物理教育界的重大损失。”

  “出国唯一带的书就是先生写的量子力学,一直放在床头,虽未曾翻起,但心里很踏实。有幸听了钱先生主讲的量子力学。印象之深,仿佛就在昨天。惊悉先生逝世,悲痛不已。先生千古!从此以后再无先生。”新浪微博上,网友“Slash历险记”这样写到。关于先生的微博长达10页,还有不少网友求推荐先生的视频课程。

  我国著名物理学家、钱老的学生葛墨林院士发来唁电:“钱老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物理教学,精益求精,富于教改探索,为兰大乃至中国物理学界作出了巨大贡献。我教书,我快乐的名言,不时在我们耳边回响”。只比钱伯初小五岁的葛墨林在落款时恭恭敬敬的写上了学生葛墨林的字样。

  (部分内容来源:百度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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